那場夜雨過後,榣江市一連出了好幾天的大太陽,氣候開始逐漸升溫。
這樣燥熱沉悶的天氣讓人心情不由地開始煩躁。
周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告訴陳聽,他把陳清的客套話當了真,每天準時準點跑到樓下,扯著嗓子喊她的名字。
放學也樂此不疲地跟著。
被太陽暴曬了好幾天的城市,在今天上午終於有了要下雨的跡象。
陳聽心中默默期盼著一會下一場暴雨,爭取躲過上午的課間操以及下午的體育課。
天空逐漸變得陰沉,烏雲密布,雨隨時都有要落下的跡象,可這天沉了半天,硬是一滴雨都沒舍得往下掉。
最終陳聽的願望落了空,她踩著下課鈴聲,有氣無力地往樓下走。
混在隊伍中,聽著廣播的聲音,無力地擺動著自己的胳膊。
相比於她的敷衍,周錯倒做操做得認真,彎腰,跳躍,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極其標準。
他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樣,像高掛的太陽,燦爛而熱烈,永遠不會熄滅。
周錯話多,但並不聒噪,在注意到陳聽對他的話題並不感興趣後,他會及時止損,不開口也要笑著緊跟在陳聽身旁。
他這充滿活力的性格讓喜歡獨處的陳聽有些受不了,每天都在苦惱著怎麼讓周錯自動放棄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這種行為。
想法圍成圈在腦中轉了一圈又一圈,還是一個辦法都沒憋出來。
“老師,有人暈倒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陳聽的思緒擾亂,應聲想回頭,剛有這樣的想法,腦袋還沒轉過去就被站在旁邊的班主任吼了一聲:“彆停,繼續做你們的。”
她離得太近,陳聽被這聲音喊得耳朵嗡嗡直響,原本停下的手臂又跟著音樂擺動起來。
“旁邊的同學,幫忙把她扶到醫務室。”
“陳聽。”站在前排的周錯把頭偏了點,小聲喚著她。
他的聲音被音樂聲壓著,但也沒到聽不清的程度。
陳聽頭悄無聲息地往旁邊一偏,選擇無視他。
本以為他就要這麼放棄時,周錯的聲音突然離她近了些。
“陳聽。”
她疑惑轉頭,看著身旁站著的周錯時,她著實被驚了一跳。
這人什麼時候換的位置?
“陳聽。”周錯左右望了望,確定沒有老師後才對她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就在你旁邊,你要暈倒了我馬上抱你去醫務室。”
陳聽眼皮一沉:“謝謝,我不會暈倒的。”
周錯明白地點了一下頭,安靜了半分鐘,又開始探出頭問:“陳聽,你要暈倒了嗎?”
“不要。”
過了半分鐘,陳聽因為做跳躍運動時,腳下一滑,身子歪了一點。
餘光一直留在她身上的周錯慌忙伸手:“你這是要暈倒了吧!”
陳聽踉蹌兩下,成功站穩,周錯的手也跟著她站穩的動作而僵在空中。
“我沒暈。”陳聽看出了他的意圖:“請你把手放下。”
周錯跟著就把手收了回去,又過了半分鐘。
“陳聽,你要暈倒了嗎?”
陳聽麵如土色,這人到底是多希望自己暈?
雨終於還是在廣播體操做了一半的時間段落了下來。
因為這場雨,課間操被迫中斷,排列整齊的隊伍在一瞬間亂成了一鍋粥,紛紛把手頂在頭上,往樓道跑。
這次的雨下得有點大,劈裡啪啦砸在地上發出劇烈的響動,原本吹在身上沉悶的風也變得潮濕起來。
陳聽看著在地上跳躍的雨滴,不由感到慶幸,雨下這麼大,一時半會應該停不了,就算停了,地麵也不可能乾得那麼快。
下午那節體育課算是躲過去了。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響動蓋過了走廊上的喧嘩,喇叭裡廣播體操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播出的是一首綿長而抒情的音樂。
音樂太過於傷感,天氣又太過於沉悶。
陳聽這人,性格本來就算矯情且多愁善感,白天還好,一到晚上 ,或是遇上下雨天,天一沉,心裡沒由來地升起一絲悲涼。
從而想長歎一口氣,說一句人間不值得。
她抬頭望著連了一片的雲,悲從中來,總覺得這雲像是在哭。
“你不會覺得這雲在哭吧?”
這道帶著笑意的聲音,穿過嘈雜的人群,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中。
心思被一眼看穿的感受並不怎麼好。
陳聽心底那股莫名的悲傷與矯情,被這聲音給擾得蕩然無存。
她目光往旁邊一偏,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江熄因為笑著,眼角微微向下垂,鼻梁上斯文的圓框眼鏡,加上他柔和的五官,讓他看起來沒一點攻擊性。
可這樣溫和的樣貌,配上他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整體給陳聽的感覺就是,這人是個斯文敗類。
兩人從小相識,他什麼德行陳聽了解得一清二楚,江熄這人可不像表麵上看上去那麼和善。
“你還是這麼多愁善感啊。”
陳聽沒打算搭理他,把頭偏向了一邊。
江熄眼皮一抬,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容愈加明顯:“裝不認識我?”
他頭一歪,自顧自地念了起來:“我是一顆浮萍,渺小而普通,任由雨水拍打……”
陳聽聽著,眉心一跳,壓著聲音打斷他:“江熄,你真的是夠了。”
誰都有一段覺得全世界我最慘,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時光。
這種情緒通常發生在夜深人靜的深夜,情緒一上來了就忍不住抄些網絡上的傷感語錄,編點矯情詩句就往朋友圈發。
但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也隻會維持一小會兒,最多不超過三分鐘就會因為發的語錄太過於扭捏而迅速刪除。
語錄發在深夜且發的時間短,按理來說應該沒人會注意,但陳聽就極其不幸運地遇到了個大半夜不睡覺的神經病。
還是個無聊的神經病,會截圖背誦,時不時就帶著這些本該死去的記憶來攻擊她,把她擊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