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快中午的時候,瞿妍卓到了章如晨的家鄉,一個叫雲昌的四線小城市。
一下飛機,瞿妍卓就被凍出了眼淚和鼻涕,發現網友們說南方冬天比北方更冷這件事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瞿妍卓哆哆嗦嗦掏出手機,關掉飛行模式,撥通了章如晨的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傳進了耳朵,期待著聽到對麵傳來章如晨的聲音。
“喂,姐姐。”章如晨終於接起了電話,瞿妍卓卻從這三個字裡聽出了嘶啞。
“嗓子怎麼了,好啞的聲音。”把迫切想知道章如晨的位置的想法放到一邊,瞿妍卓更在乎她的身體狀況。
“沒什麼啊,就是感冒了。”章如晨不想把真相告訴瞿妍卓,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噢,這樣子啊,你現在在哪裡啊。”瞿妍卓將信將疑,想著見到她就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假話了。
“我啊,在醫院呢,爺爺病了。”這是真話,章如晨正打算洗保溫桶。
“哪家醫院?什麼科?”
“市一醫院的神經內科。”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一會兒見。”瞿妍卓說完就掛了電話,打車準備去章如晨說的地點。
章如晨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發愣,瞿妍卓這會不應該在江寧嗎?怎麼會說一會兒見?
心裡冒出了瞿妍卓來到這裡見她的念頭,卻又搖搖頭,嘲笑自己太癡心妄想。
章如晨越發覺得自己可笑,自己又什麼好的,值得人家放棄闔家團圓,值得人家大老遠專程過來,真是自作多情,自己也配?
章如晨往保溫桶裡擠了一點洗潔精,接了大半桶冷水又兌了一些熱水,細細地把保溫桶洗淨,木然地走回病房,看著需要用呼吸設備的爺爺,掖了掖被子。
折騰了一天,任翠美本來想過來照顧,但章如晨讓她好好休息,自己帶著媽媽為爺爺做好的飯菜來了醫院。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吧,上一秒痛苦得要死,下一秒依然被逼著站起來往前走。
這次章生福難得有良心,還為爺爺請了護工,之前爺爺住院都是任翠美忙前忙後照顧,雖然爺爺有三個兒子,但每次住院他們都仿佛死了一般,頂多拎一箱牛奶之類的物品,都是三個兒媳婦輪流照顧。
後來,為了創辦這個小裝修公司,當時任翠美章生福掏空家底都還缺一些錢,奶奶和爺爺就出錢幫了她們,但也引起了章生福兩位哥哥的不滿,一氣之下直接和老兩口斷絕了關係。
他們用行動表明這不是氣話,他們與母父真的沒有了來往,連帶著章如晨一家,好多年都未見過麵。
自此之後,任翠美感激婆婆公公肯伸出援助之手,每次老兩口生病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在照顧,後來買房子也先緊著老兩口,自己帶孩子依然住著三十多年的老樓。
而章生福還是頂多隻露個麵,然後就說公司忙。
有一次任翠美真的頂不住了,讓章生福找個護工一起照顧,但章生福說:“護工不要錢嗎?你再忍忍就好了,已經快出院了。”
她這一忍,不隻是忍到了那次出院,而是忍到了今天。
瞿妍卓來到醫院的時候,在神經內科的護士站詢問了章姓老人所在的病房,自己找了過去。
在病房門的玻璃上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按捺住激動的心,叩響了門。
章如晨在胡思亂想,被敲門聲嚇了一跳,走過去開了門。
瞿妍卓的笑容凝固在章如晨扭過頭的一瞬間,隨著她的步伐走近漸漸消失。
當章如晨真的站在她麵前時,瞿妍卓眼裡滿是震驚,都不敢認眼前的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她離開前明明是一個還算陽光開朗的女孩子,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隨後,瞿妍卓想抬起手摸一下章如晨高高腫起的臉,卻看到她眼裡明晃晃、毫不掩飾的閃躲,又怕弄疼她,慌忙放下了手。
“你這是怎麼了?誰打你了?誰欺負你?”瞿妍卓圍著她左看右看,心疼得不得了。
章如晨的眼淚一下子就繃不住了,想要放聲大哭,把自己的委屈全哭出去,卻想到這是醫院,要保持安靜,隻能死死扯著瞿妍卓的衣服,咬著下唇,任由眼淚一滴滴地滑下。
瞿妍卓不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傷,不敢用力,輕輕地環住了她,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哭。
章如晨哭了一會,意識到在病房門口哭不好,和護工打了招呼,帶瞿妍卓走到了其他地方繼續哭。
哭了很久很久,章如晨把腦袋從瞿妍卓的懷裡抬了起來,抽抽噎噎地看著她衣服上被自己哭濕的一片。
“我給你洗,你彆怪我。”章如晨帶著啞啞的哭腔開口。
“我不怪你,我永遠不會怪你。”瞿妍卓不算是特彆堅強的人,看到喜歡的人模樣這麼淒慘,早就想哭,隻不過在強忍著,聽到章如晨這句話,內心更是五味雜陳。
她怎麼會怪她,一件衣服而已,怎麼能比得上她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