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慢慢把自己被不被愛的這層厚重迷霧撥開了一個小角,她就在控製自己,不去再繼續無微不至地關心媽媽,也不關心家裡。
每天的生活重複到像是在複製黏貼,像一個把幾個動作重複無數次的NPC。
也就隻有一件事最近引起了她情緒的波動。
光是想想,現在都會打顫,真是後怕。
那天早上,她前一天很累,睡得很熟很熟。
卻越睡越不安穩,老覺得有人盯著自己。
睜開眼睛一看,卻發現是媽媽,蹲在自己的床邊,死死盯著自己看。
目光往她腦袋邊移了移,卻發現她的手裡正舉著一把菜刀。
就是她每天辛辛苦苦用來切割各種食物的那把,刀刃這次沒對準食物,卻對準了她。
見她醒了,任翠美皮笑肉不笑,眼底是無儘的漆黑地說:“你醒了,我昨晚夢到我兒子了,他說他想我們了,尤其是特彆想姐姐。”
“走吧,媽先送你過去,媽再去找章生福,殺了他!媽立馬就會跟過去的,我們一起去找你弟弟吧,這樣我們一家就能團圓了。”
“兒子,你想的姐姐馬上就來了。”
隨著話說完,便一刀劈向了章如晨。
章如晨立馬清醒過來,身體對危險的本能讓她反應無比靈敏,立馬往旁邊一滾,便躲開了這一刀。
迅速站起身,又躲過一次揮擊。
但總這麼躲著也沒什麼辦法,大腦迅速想著策略。
抓起被子,便趁媽媽沒注意,一下子蓋到了她的身上。
迅速轉身下床,把媽媽拉倒,費儘心思和力氣搶出了菜刀,不知道是她不小心,還是媽媽怕刀被搶走亂揮,胳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
藏好菜刀,拿著鑰匙就下了樓,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好久,風刮得她的臉生疼。
用手拚命搓了搓了,翻遍了整個腦海,都沒發現最近哪裡惹到了媽媽。
這又是突然發什麼瘋?
萬一她沒有及時醒來,此刻會不會已經變成了刀下的一堆爛肉?
打了一個冷顫,越想越害怕。
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苦悶,越發苦悶。
連手臂上的血都流到了凝固,路人的頻頻側目,卻引不起她的回望。
沉浸在痛苦中,無論是善意的眼神也好,還是惡意的討論也罷,都隻是心外之物。
隻有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也隻有她可以完全理解她自己。
更隻有她才能去解決這個問題。
回家,直麵媽媽。
有本事就弄死她。
表麵冷靜地打開門,心裡卻在忐忑不安。
章如晨也很怕,怕開門的一瞬間,一把刀就會劈上她的臉。
幸好這個壞的幻想隻是幻想。
站在門口往裡張望,沒看到媽媽的身影,一小步一小步謹慎地往裡走,終於在自己的臥室找到了她。
被子依然在地上,任翠美躲在被子裡嗚嗚地哭著,反倒更像一個受害者。
被子下偶爾的動靜表示裡麵有人,章如晨眼睛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實在想不到人生的棋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既想自己,又想媽媽。
兩人的人生捆綁在一起倒黴,真是悲哀。
“彆哭了,出來。”章如晨無奈地邊搖頭邊說。
沒人說話還好,哭聲隻是藏在被子裡沉悶啞啞的聲音,任翠美在聽到章如晨說話的那一刻,便掀開被子,抱著章如晨的腿就是嗷啕大哭。
“對不起,晨晨,媽的晨晨,媽不是故意的,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章如晨一時愣在原地,這又是哪一出,怎麼和往常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媽媽也不想的,媽媽隻是鬼迷心竅了,媽怎麼舍得砍你啊?”
章如晨咽了口口水,滿腔的怒火都不知道從哪發,第一次被道歉,直接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想過會吵架,會挨打,甚至會再次動刀,卻沒想到會被道歉。
“你彆哭了,我沒……”章如晨頓了頓,心裡明明是在意的,嘴上卻依然要無所謂,“我沒怪你。”
“你沒怪媽媽啊?那就好、那就好。”任翠美迅速站起身,捧著章如晨的臉左看右看,仿佛是很久沒有見到她一樣。
“那媽想跟你商量個事,你必須答應我。”任翠美的眸子散發著異常熱衷的光彩。
章如晨的眼珠看著媽媽神秘莫測的表情微微動了動,在思考媽媽又想搞什麼名堂。
“你給媽一些錢,媽有用。”任翠美言辭懇切,生怕章如晨拒絕。
“打麻將是嗎?”章如晨全身仿佛站在冰天雪地裡,被捆綁著手腳,迎頭到腳的是一盆冷到刺骨的冰水。
原來,在這等著呢啊。
她的第六感真準啊,打麻將對於媽媽來說,根本不是娛樂活動,而是徹頭徹尾的賭博。
媽媽在靠賭博紓解痛苦啊,那她又該拿什麼解決她的痛苦?
“就一點,我要的不多。”任翠美的表情,甚至帶了一絲諂媚。
“我沒錢,我沒有一分錢是規劃在這方麵的。”直截了當的拒絕,讓任翠美的笑容凝固。
麵目立馬變得扭曲,任翠美死死地掐著章如晨的胳膊,“你怎麼會沒錢?賣給那個女的那麼久,你不收錢嗎?之前的錢呢?”
章如晨實在難以置信,指甲的刺痛竟比不上這言語的分毫。
媽媽原來是這麼想自己的啊,賣?居然是賣?
真是荒唐且可笑。
“你的錢呢?說話啊!”任翠美嘶吼著。
“燒了都不給你。”章如晨用同樣的惡毒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