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小區裡大大小小的麻將館都被迫關了門,有一家麻將館的老板因為不關,還被公安機關行拘了幾天,又罰了款。
打麻將的人一時無處去玩,便都暫時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任翠美也是,每天乾的最多的事就是站在窗邊長籲短歎,渴望去打麻將。
現實中找不到人,任翠美又開始沉迷在網上打麻將,幸好是在正規平台玩,輸了頂多扣點分,不用花錢,隻不過她老覺得不過癮,不玩一點小錢老是覺得這麻將打得沒有意思。
網上打麻將癮上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又開始天天和麻友們群聊,準備偷偷摸摸湊在一起玩。
章如晨對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久久不能釋懷。
無論媽媽做什麼,她都把她當成一個透明人無視著。
飯隻做自己的,碗也隻洗自己的,母女倆同在屋簷下,誰都不願意先低頭,雙方都覺得自己沒錯,是對方的問題。
任翠美眼裡的章如晨隻會幾次三番讓她在麻友麵前丟臉,阻礙她快樂的打麻將,罵過她,甚至動過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不孝女,和她的兒子完全沒辦法比,差得太遠,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每每想到這或者看到章如晨的身影,都會讓任翠美更加思念逝去的兒子。
如果兒子沒死就好了,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她一定會是一個慈愛的母親,為兒子的飲食起居、無憂生活努力工作著。
在章如晨眼裡,現在的媽媽與從前那個慈愛的母親,仿佛從弟弟去世的那一刻起,形象就已經撕裂,而且撕開的缺口越來越大,媽媽再也不是從前的媽媽。
大概是太過想念兒子,那個優秀的母親隨著兒子的逝去也慢慢消失。
留給她的,隻是一幅軀殼,和媽媽身上所有的缺點。
冷漠、敏感、惡毒、易怒、暴躁、喜怒無常、不分好賴、不體諒她……
似乎這些都能和媽媽沾邊,每一樁、每一件發生過的不好的事,越來越多地在夢中重現,成為章如晨的夢魘。
夢裡的媽媽更加扭曲,是現實中的放大版,媽媽抓住她,要和她一起去死,死了去陪章學文,或者讓她去死,替換她兒子的結局。
她們就團聚了,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
連續多日,章如晨都是類似的噩夢,每次都在半夜被嚇得醒來。
摸到手機,點亮屏幕才發現連淩晨四點都不到。
再躺在床上,半是害怕再夢到,半是真的失眠,總會瞪著房頂吊的燈泡到天亮。
馮汝知給她的藥,比藥囑上吃得更多,也不見一絲好轉的跡象。
隻有和瞿妍卓打視頻的時候,章如晨的情緒才能平穩一些。
章如晨老誇瞿妍卓有魔力,每次看到她的臉,她都會發自內心深處地感到心安。
瞿妍卓調轉了一下鏡頭,讓章如晨看她做的飯菜,公司對於留在首都的員工都儘職儘責地發放了抗疫物資,對於公司重要的員工甚至每天都會派人發新鮮的蔬果肉蛋。
瞿妍卓自己待在小公寓,不用為每天的食物發愁,為了保證安全都不出門,隻用來維護一下遊戲的穩定性,打視頻來和家人和愛人相見。
章如晨看到後,也調轉了一會兒鏡頭。
街道發了一張出小區的通行卡,每兩天一戶中的一個人可以出去買菜。
這還是章如晨第一次出來,物價沒有想象中的貴,和平常差不多,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半封閉管理中,不能工作,物價不漲,意味著她的錢能撐更久一點。
雖然瞿妍卓會給她錢,但她也不能隻靠瞿妍卓活著。
回到家,章如晨卻發現媽媽不在,頓時覺得頭疼,人又跑哪去了?
特殊時期,偏偏要唱對台戲,說什麼都不聽,不讓乾什麼偏要乾什麼。
章如晨和瞿妍卓說了一下,掛了視頻給媽媽打電話。
響鈴一直持續,直到出現冰冷的機械音。
沒人接,章如晨煩到大喊了一聲,就買個菜的功夫,人就又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重新出門,挨個在小區裡的麻將館找,可都關著門,趴在門上也聽不到任何聲響,人沒在這些地方。
在小區裡盲目地走著,沒辦法,隻好又回到了家裡。
媽媽的身影又出現在家裡,不過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繼續做飯。
章如晨也無話可說,把她要做的菜拿走,搬了一個電磁爐,回到自己的房間做飯,自己吃完自己收拾。
洗碗的時候,摸著凹凸不平的不鏽鋼碗,是她上次發脾氣砸的坑。
任翠美吃完飯倒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沒人和她繼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