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如晨按照瞿妍卓給的地址,把所有有關舉報的證據、她寫的信和瞿妍卓給她買的貴重一些的東西都寄了過去,包括那台新手機和最喜歡的那對耳環。
裡麵裝滿了她的懇求、她的愛意、她的遺憾、她的道彆、她的道歉……
她是決心去死的人,這輩子欠瞿妍卓的情也好,錢也罷,她都還不起了,把送的東西寄回去能讓她少些損失也好。
寄得東西很多,快遞員貼心問了一句:“還有東西嗎?”
章如晨如夢初醒般,“有紙嗎?我有一句話要寫來著,在家的時候忘記了。”
快遞員找了一張紙給她,她寫道:對不起,下輩子做小狗再來報答你。
把寫字的部分裁下,疊成了一顆星星,貼在了她寫的信上。
寄完把快遞單號發給瞿妍卓,兩人閒聊了幾句,章如晨便動身去了奶奶家。
快走到奶奶家時,看到一個瘦弱的小老太太,背著一個大大的麻袋,裝滿了撿來的塑料瓶、啤酒瓶和紙箱,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奶奶。
“我來吧,我來吧,這麼多東西,你自己拿得動嗎?”章如晨攔住奶奶,不知道何時奶奶變得如此瘦弱,想把麻袋接過來,“你看看你瘦的,防控時候不舍得花錢、沒好好吃飯嗎?怎麼又去撿破爛了啊,都說我會給你錢的,以後彆撿了,怪沉的。”
奶奶剛剛隻顧彎著腰、低著頭走路,等到章如晨開口才知道孫女來了。
她本來想把這袋送回家就去買菜的,還要給孫女買愛吃的炸雞腿,誰知來的這麼快,撿破爛的事又暴露了。
“奶奶老了,總要做點什麼才覺得自己還有用,撿點破爛還能順便溜達溜達鍛煉身體呢。”奶奶對問題避之不談,她也有要隱瞞的事情,她把麻袋放到地上,見到孫女很開心,用手錘了錘肩膀緩解勞累。
“快到家了,我提吧。”章如晨對奶奶笑了笑,去拿麻袋,一提差點沒提起來,怪沉的。
“快放下,快放下,彆弄臟衣服。”奶奶連忙去攔,孫女還是個孩子呢,哪能提得動這麼重的東西,“奶奶有勁,奶奶提就好。”
“一起抬回去吧。”章如晨提議,祖孫兩人一人抓了一邊將奶奶撿了一個多小時的戰利品拿回了家。
奶奶洗了把臉,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她不想出去後給孫女丟臉,帶著章如晨一起去買菜。
章如晨一路上都好奇,話比平常密了三分,碰到喜歡的會像小時候一樣纏著奶奶買。
奶奶也是真的疼她,她要什麼就買什麼,買的少的時候還會問:“夠不夠啊?要不要再買點?”
章如晨連忙說:“夠了夠了,買了這麼多東西,每種少吃點就飽了。”
祖孫倆人,奶奶記得章如晨愛吃的,章如晨也記得奶奶牙口不好,相互惦記著對方,買的東西大部分都可以滿足兩個人。
吃飯的時候,奶奶把雞腿掰下來放進章如晨的碗裡,看著章如晨說真好吃的時候一臉滿足。
這是最平凡的一天,卻因為病毒隔了很久,再過幾天,這樣的平凡都不會再有。
章如晨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希望她走後,愛她的人都可以好好地生活。
飯後,奶奶要睡午覺,章如晨不睡,躡手躡腳地看著堆滿了客廳的廢品們,一陣苦笑,沒有退休金、兒子們也不贍養的老人,隻能靠撿一些廢品來度晚年,真是可憐。
章如晨找到剪刀走到廢品前,把瓶瓶罐罐先推到一邊,很多紙箱都沒有拆,太占地方了,她打算先把它們拆了規整一下。
把纏在上麵的膠帶拆開,再按照紙箱的折痕用力擠一下,就變成了平麵。
章如晨的手越拆越快,很快就把所有的紙箱拆完了,到處找合適的繩子,打算把它們老老實實地捆起來。
老人覺淺,很快就醒了,看到章如晨到處翻翻找找,好奇問道:“找什麼呢?找不到奶奶來找。”
“找繩子,我把撿的箱子都拆了,想把它們捆起來。”
“繩子啊,我放抽屜裡了,你等著,奶奶給你拿。”
章如晨把大小差不多的箱子摞在打成十字的繩子上,奶奶負責壓著箱子不讓它們亂動,她負責打結。
祖孫兩人共同努力下,很快就把所有的紙箱綁好了。
章如晨讓奶奶把家裡的廢品全賣了,奶奶就打電話叫離小區不遠的一個回收廢品的人來。
但小區因為疫情管得很嚴,收廢品的進不來,祖孫倆隻好分了兩三趟才把所有的廢品從家裡搬到了離家最近的小門。
算錢是一百九十多,但收廢品的人湊了個整,給了兩百塊。
奶奶想把錢給章如晨,但章如晨死活不收,硬裝到了奶奶的衣服口袋裡。
身外之物,她馬上就用不到了。
賣完廢品,章如晨也沒走,在奶奶家住了兩天。
臨走的時候,把她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分了分,考慮到奶奶的兒子們都不管她,把平均分好的三遝錢,從兩遝中各拿出了一些,放進了另一遝。
多的給奶奶,少一些的給姥姥,最少的留給媽媽。
她沒攢下多少錢,其中代她行最後的孝順的錢,有很多是瞿妍卓給的。
章如晨心想,她還真是個人渣,辜負了人家,還恬不知恥地用人家的錢來行自己的孝道。
“奶奶,給你點錢,你記得用,彆去撿破爛了,又累又賺不了幾個錢。”章如晨叮囑道。
“奶奶不要,你拿著花吧,馬上就回學校了,在外上學沒錢可不行,奶奶有錢呢。”奶奶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章如晨不解釋,也不再哭了,反而笑了笑:“我也有錢呢,你拿著花吧。”
奶奶拗不過她,最後還是把錢收下了。
“奶奶,我去趟姥姥家,我看看她的腿好了沒,我先走了啊。”
“行,去吧,路上小心。”
姥姥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年紀大了,傷筋動骨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影響。
腿好了之後,不願再繼續和兒子一家住在一起,久住難免生怨,對誰都不好,便回了自己家。
差不多兩個月沒見,章如晨就覺得以前還算康健的姥姥老了許多。
章如晨努力像平常一樣說說笑笑,但姥姥總覺得她的笑意不達眼底,反倒滿是鬱結。
“來,吃個醜橘,姥姥給你剝好了。”一個連橘絡都剝去的橘子遞到了章如晨麵前。
“好,謝謝姥姥。”章如晨笑得燦爛。
“跟姥姥還這麼客氣啊?說吧,是不是你媽媽又欺負你了,長大了想和姥姥告狀不好意思了?沒事的,跟姥姥說,姥姥幫你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