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份 4.4 北辰升入星野之……(1 / 2)

星辰 Ocean Stars 安若以寧 3727 字 10個月前

宮城晴陽殿

殿門在吱呀的輕響中被推開,門外是無數跪在地上的士兵,沒有人咳嗽,沒有人動彈,諾大的殿前廣場上,隻聽得見人的呼吸聲和門軸轉動的沙啞響聲。

他踏進一步,從星光與火光踏入暗影之中。隻是他曾經走過無數次的步道,他和他的祖先們每一天都從這裡走過,然後對著遠遠坐在高台上的男人跪拜。他們咬牙切齒,他們諂媚阿諛,但是不論他們帶著一張怎樣的臉,藏著一顆怎樣的心,他們走在這條步道上,走到儘頭的時候,他們永遠要跪下來,把頭低低的貼在地上。

他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就跳得更厲害,他想要大喊,想要歡呼,想要飲泣,想要把胸口那股沉重的氣息釋放出來,但是他不能,他知道雖然自己身後的人們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低著頭,但是他們始終有人和曾經的自己一樣齜著牙,在他看不見得地方用惡毒的語氣念著自己的名字。他要安然的走完這一段路,他要讓他們明白,這條路是屬於他的,這條路儘頭那高台上的王座,是屬於他的。其他的人,他們走在這條路上,要低下他們的頭;不論他們有多麼憎恨,多麼嫉妒,他們在這條路上隻能跪下,用臉貼著他曾經踩在腳下的大地,讚頌他的賢德,歌唱他的偉大。

他平複著劇烈的呼吸,他的臉扭曲著,抽搐著帶著狂喜,像是找到了世上所有罪惡源泉的惡魔。他的心跳在他自己的鼓膜裡狂躁的震動,他用手捶著大腿,像是在為一支聽不見的曲子打著節拍。他依然不緊不慢的邁著腳步,那已經屬於他的王座沉睡在最深的黑暗裡,像是被封在酒壇深處的毒蛇,你看不見它,但是它瑟縮在最黑暗的角落裡,散發著醇鬱的香氣,勾引著你,隻為給你最致命的一擊。

那腳步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他甚至不覺得那是自己在行走,像是太古洪荒的走動,千萬年之後才傳到他的耳朵裡。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像是一場過於甜美而陰森的夢,空氣中飄散著鮮血的甜美味道,就像他曾經做過的那些夢一樣。他忍不住把腳步又放輕了一些,似乎是還怕把自己吵醒了。

他經過自己往日跪伏的地方,超越那一條看不見的線的一瞬間,他打了一個寒戰,然後他抬起腳步,走上了玉石砌成的台階。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些人依然馴服的趴在殿外,他又轉過頭,繼續抬腳走著。這裡是他從未到達過的地方,這裡是天下的人一生都到達不了的地方。他的腿有些顫抖,但是依然堅定的邁著步子。踏上最後一級台階,他頓了一下,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卻覺得咽喉裡異常的乾燥,他忽然快步衝了過去,撲在禦案上。一隻鑲著無數寶石的金盒子擺在桌案上,他緊緊的摟著它,像是摟著最愛的情人。他把它從桌上抱起來,坐在了黃金鑄造的寶座上。

他用顫抖的手揭開蓋子,鬆開紡織的像流水一樣冰涼順滑的綢袋。那是一塊玉璽,用通體翠碧的玉石雕成,最上麵雕刻著一朵嫵媚的珙桐花。那多珙桐花是那玉通體最翠綠的地方,而離它越遠,綠色也就越淡,就像所有的綠色都是從那一點上流出來的。這是一顆有眼的龍血翠。龍血翠通體晶瑩,絕無雜質,更何況是這樣帶眼的玉石,又是這麼大一塊,所以玉匠當年將玉璽雕成了圓形,因此看上去更見圓潤純美,而擴散的綠色,就像是從天空灑下的綠色微光。

他靜靜的看著它,隻覺得美麗的他感到目眩。他看了許久,他把它高高的舉了起來,看那姿勢似乎是要把它打碎,又像是要向整個世界炫耀他的擁有,但是那姿勢隻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他輕柔的把它緩緩的放下來,落在他麵前麵前鋪展的黃綾上。

那是鮮紅的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他抓起那張黃綾,把它從高高的禦座上扔了下去,不知從哪裡閃出來的內侍戰戰兢兢的上前撿了,雙手高高的托起舉過頭頂,倒退著走出殿去。

一到殿外,他轉過身,麵對著漫場跪伏著的荷戈持槍的戰士,隻覺得雙腿發軟,但是他仍然高高的舉起那張黃綾,對著夜空高喊。

“陛下受命於天,登臨大寶!”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數千戰士的吼聲直衝霄漢,坐在禦座上的人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每個伏身在殿外的人都聽著這令人心悸的笑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句話,像是太古以來的魔咒,無數遍的重複著。

正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忽然摻雜進來,所有人一瞬間安靜下來,一名內侍跪在殿外,大聲的高喊:“陛下,東宮失火,火勢大不可止。”

東城市集

周圍四處是慌亂的人群,柴靖遠拉著公主的手,眼睛看著前方男人的背影。

三人一言不發的走了許久,直到東城邊緣接近西城的地方停了下來。柴靖遠從懷中掏出一隻形狀奇異的小哨,他輕輕的吹響,一隻小船從某個角落劃了出來。他把公主拉到麵前,看著她低垂的臉。

“公主。”對方沒有反應,他忍不住輕輕加力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瀾兒!你抬頭看著我。”女孩兒默默的抬起頭,眼中一片迷茫與絕望。“瀾兒,我現在要你上船,這艘小船會帶你去城外的碼頭,那裡有一艘西唐的商船,我要你上那艘船,逃走,到西唐去。”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張疊了好幾層而變得很厚的薄娟來,塞進她的衣襟裡。“你到了那裡,商船上的人會送你去見西唐的大公,他們都是我信任的人,而且他們手上有信物,能夠證明你和他們的身份,然後我要你把這封信交給大公的妻子。你聽明白了麼?”她點了點頭,仍然沒有開口。

柴靖遠歎了一口氣,平靜地對她說:“趙瀾,你的父皇母後還有你的兄長,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活下來,如果他們活著,他們需要你來救他們,如果他們死了,他們的血和靈魂需要他們敵人的血和靈魂來救贖。所以從現在起你不再是東宋的公主,你是東宋的王女,你身上背負著你的國家,你的家族,你的姓氏。從今以後你的生活會變得艱難和可怖,但是你要活下去,因為你是你的姓氏剩下的最後的希望。”

“我能做什麼?我不過是個女孩兒罷了。還有那麼多叔伯,哪裡輪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