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愷塵的每一次暴走都是摧枯拉朽的,周遭的密林幾乎被夷為平地。
唯一的好處是,大多數樹木倒下之後,那種窒息的瘴氣也消散了不少。
操控武器比純粹使用精神力還要累上一百倍,確定狼徹底沒氣兒了以後,光芒逐漸熄滅,人類因力竭昏了過去。
鳳凰當然沒有心思再欣賞完美的肌肉,扇著翅膀落在他旁邊,手足無措。
紀攸顧不得注意周圍的變化,眼中全是人類那猙獰的傷口。
他小心翼翼叼著布條的一角,將繃帶解開。
上麵全是鐵鏽味兒,小鳥討厭這種味道。
但小鳥更討厭看見奄奄一息的人類先生。
紀攸很想哭,他見過森林裡其他的動物們在難受、傷心的時候都會哭。
可是鳳凰是不能隨意掉眼淚的,破殼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哭過。
人類先生腹部的傷已經是第三次撕裂了。
第一次靠鳳凰的神力治愈。
第二次靠母星上先進的藥物暫時壓抑住惡化。
第三次,卻沒有辦法。
小紀攸還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要變更厲害的想法。
都是他不小心,被長耳狐騙到這裡,才連累約阿諾受傷。
要是他的治愈力再強一點就好了,就不會無法應對後續的傷。
作為主人,他連寵物都照顧不好,還讓寵物來保護自己。
他的靈氣還不夠強大,太弱小了……
可是,要怎麼變得更厲害呢?
鳳凰誕生於天地靈氣,療愈和安撫的能量都是與生俱來的,無須修煉。
無父無母的孤雛從未被教導過,他的靈力來源於什麼,又有怎樣的方法可以變得強大。
不過比起這些,當務之急是為約阿諾處理傷口。
森林裡應當是有草藥的,可是他既不能放約阿諾單獨留在危機四伏的密林,也拖不動人類。
就在這時,已經被謝愷塵摧毀大半、所剩無幾的草叢又傳來窸窣的聲響。
紀攸心臟一跳,害怕是長耳狐折返回來、或是彆的狼盯上了這裡。
小奶啾顫抖著張開翅膀,他隻有一丁點兒大,仍在竭儘全力擋住身後的人類。
等到那來客近了,鳳凰才鬆了口氣,喜出望外:“長老!”
長老是隻黃毛紅臉的山魈,已經很老很老了。
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歲了,有可能與聖梧桐同樣年齡。它成熟、睿智,見多識廣,是森林裡公認的權威。
“小殿下。”
山魈向他行禮,隨即視線落在他儘力擋著、卻什麼也沒擋住的人類身上。
太子的黑發淩亂,即便雙目緊閉也看得出俊美得驚人,身體傷痕累累,依舊很有吸引力。
起碼對小鳳凰很有吸引力。
但山魈皺起眉,半晌歎了口氣:“……它們說的是真的。”
鳳凰更年幼的時候受過長老很多照顧,很尊敬它。
即便如此,也沒有輕易從人類前麵挪開,多擋一點兒是一點兒。
“您說什麼?”
山魈看著那雙美麗的琉璃碧眸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保護欲:“那隻長耳狐,到處散布你與一個人類在一起的流言。”
它的措辭很委婉。
原話是,和人類狼狽為奸。
……也不知道誰才是狼狽為奸的那個。
紀攸抿起嘴。
狐狸早在人類先生出現的時候就逃跑了,非但沒有悔改,還在胡言亂語。
“小殿下,您知道的吧,森林是禁止人類進入的。”山魈向來是個慈愛的長輩,從未對他語氣如此嚴肅,“人類貪婪,狡詐,殘忍,不可信。”
奶啾小小聲道:“不、不是的,約阿諾很好,他保護了我……”
“‘‘約阿諾’?”山魈挑起眉,“您用鳳凰語給他命名了?”
還是星星這樣亙古長明的聖潔詞彙。
神禽的命名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旦使用鳳凰語,相當於打上了永恒的烙印。
恐怕連小鳳凰自己都不清楚,他和人類的靈魂已經聯結在一塊兒了。
奶啾緊張地點了點頭,剛剛放下不久的翅膀重新張開:“是的,他是……他是我的寵物。”
山魈沉默了。
它看著小神禽從破殼到長大,熟悉他的一舉一動,一點一滴。
這樣的語氣和充滿保護欲的姿態都在明明白白宣布一件事:小殿下是認真的。
小鳥撿人類當寵物,不僅前所未聞,而且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都是大逆不道的。
但鳳凰畢竟不是普通的動物。
“長老,約阿諾受傷了,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他麼……”
奶啾放軟了聲線,雙眸充滿請求。
放眼整個森林也沒有誰能抵擋得住小家夥的撒嬌,更彆說既將他奉為神明,也悉心疼愛如幼子的山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