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底還是到了野王。
文引著兵找到了一處行宮,不知從哪兒摸出塊玉,一臉鎮靜的叫人送進去——縱然衣衫襤褸,氣度卻讓人無法拒絕。
兵看得咋舌:“敢情你們兄弟都喜歡在身上揣石頭,而且都以為很值錢。”
文被兵扶著站在門口,失笑道:“怎麼?”
“你哥之前送我塊跟你那差不多的石頭,說很值錢。”
“那玉呢?”文是知道那玉的——是他們父王給的,一人一塊。
“沒見過那麼不經摔的石頭。三腳洞……就是你死的那地兒,救你哥拿去砸那個蠻人,碎成兩半,後來走的時候給忘在那兒了。”
“……我可沒見到什麼玉……”文喃喃道:“我把那兒都翻遍了,除了那張壞掉了的弩,沒有見到玉。”
“也許早被彆人撿去了唄。”兵不太在意。說到底,他還是不太信一塊石頭能值多少錢:“不過,你在那兒翻什麼?”
文瞅了他一眼,什麼都不說了。
角現在很頭痛——因為秦國使者,也因為他父王。
將獻城獻得很乾脆,下台讓位給兒子也一點不見留戀,甚至離了王座就心滿意足的在盤算回頭要不要在宮裡開塊地種點稻和豆什麼的。隻是他不介意,不等於彆人不會介意。秦國的使者住在驛館裡,笑裡包著毒藥的等著——角知道他們在等將的死——讓一個曾經驍勇善戰的王活著,秦王還是不太放心。
角撫著額頭歎氣。
有時候他真想戳著那些秦使的鼻子毫無王之威儀的破口大罵:張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父王現在的德行就跟個種田的一樣,拿上鋤頭就眉開眼笑,讓他拿劍保不定還會吐槽沒鋤頭好用呢!不過話說回來,也許秦使又會說這是“晦光養韜,窺機而動”……
角跟將說過這件事。他一邊說一邊氣得眼睛發綠,而將卻笑咪咪的豎起一根手指,極度曖昧的點了一下角的唇:“不許罵人。”角鬱悶的差點衝回自己寢宮去咬被角:你不當回事就算了,你還順手調戲自己兒子這算什麼!
隻是緊接著將一邊拍著角的手一邊笑著說:“死就死吧。如果死了就能不打仗,衛國也能繼續太平,死又有何妨?再說了,為‘太平’而死的人……又不隻有我一個。”
——是不差你一個!角聽得又兩眼發紅的幾乎哭出來。而此後,他父王就真的在思考自己應該如何死亡比較好。
角並不想將死。將是他的父王,哪怕衛梁最後一役將單身回到衛國以後,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將也還是他父王。
角知道,將在那一段時間裡肯定發生了對他來說足以改變一切的事。但是父王回來以後,便將那一段時間裡的一切埋葬在了自己內心深處,順便埋葬了以前的將。
角曾經對真相很好奇。並覺得那一戰他爹跟他那再也沒有回國的小叔之間肯定有些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他小時候就知道父王與叔叔的關係很矛盾。抱著各色思想的角曾有次一邊灌將的酒一邊跟將對此進行了引導式的討論。結果就是他明白他爹爬牆了,但牆頭不是文,是個叫五畝田的牆。
他父王在半醺的時候,一邊撫摸著自己腰間那塊中間用金箔包過的玉一邊在說,他在衛梁路上遇到了個人,他送玉給人家人家說破石頭不值錢;給對方良田千畝奴仆百人那人卻隻要五畝田……說這個的時候將一臉懷念,但角總是很想用“懷春”這詞來形容當時將的表情。不過這也讓角明白了,是這個五畝田改變了將。
“你怎麼不帶她回衛國?”
“說實話……我差點被他帶去見梁王。”
角對這個答案囧囧有神——原來這年頭,搶親的女人比搶親的男人更彪悍。而且他父王肯定是傷自尊了,寧願在宮裡禍害自己兒子,也不去搶回來。
角坐在書案前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些事的時候,怎麼解決掉麻煩的秦使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這時有個老宮人從慌慌張張從外麵進來,並呈上一塊玉。
玉,角是見過的——跟將腰間掛的那塊一樣,隻是這塊是完整的,沒有被損壞過。
“哪來的?”
那宮人臉色蒼白的湊過來小聲說了幾句,角張大了眼睛。
“你能肯定?!”角聲色俱厲。
那宮人立刻跪下去叩頭:“老奴絕對不敢欺瞞王上!老奴早年見過文公子……老奴……”
角已經心急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