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霄一役之後,展昭日漸消瘦。有人說,是還未從那場血戰中緩過來;有人說,隻怕是傷心過度;還有人說,不過是內傷未愈需要調理。
眾說紛紜,隻有開封府後廚的老陳頭知道,展護衛這是被妖狐給纏上了。他見過好幾次,展昭半夜在院中呆呆望著星空,若不是妖狐作祟,那雙溫潤瑩然的眸子怎會那樣無神,素來矯捷的身手又怎會那樣凝滯。他甚至連自己從身後不到三丈遠處經過,都沒回頭看一下,哪裡還是當年警醒的護衛。
如果說這些都還可以用其他人的說法解釋,那麼老陳頭那日在展昭房中看到的,就一定是因為妖狐了。那天他家調皮的小孫子把毽子踢到了房頂上,他爬上梯子也夠不到,隻好老起臉皮去尋展昭幫忙。可是展昭不在屋裡。他正在想是在這等一等還是另找人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響了一下,他看見展昭床頭掛著的那把劍自己跳到了被子裡,就好像它怕冷似的。
從那以後,老陳頭就深信展昭屋中有什麼不乾淨。他偷偷請了道士來看,人家說非神非鬼,那便定是妖了;又說此物雖則厲害,卻有情有義,想必是狐所化。此後老陳頭望向展昭的時候,就總帶了幾分悲憫。
展昭自己卻從未略縈於懷。確切地說,他好像對什麼都不太在意了。陪著包拯上朝、例行巡街、偶爾出外差辦幾個案子、不時應召進宮履行一下保護官家安全的義務……日子波瀾不驚,一成不變,就這樣慢慢過去。
每一次舉步,都是標準的抬高三寸;每一次出劍,都是量好一樣的刺入三分。依舊會說會笑,溫和謙恭。但繁華散儘,靜夜無人時,便好像被什麼東西驟然抽去了骨血,形如槁木。
老陳頭覺得,一定要找個高人來把那妖狐驅了,否則展昭遲早一病不起。
然而沒等到他找到高人,府中卻來了刺客。那刺客武功極好,又是有備而來,片刻間鬨了個天翻地覆。
展昭聞聲而出。劍光暴起,如青虹,如白練,流轉成一泓秋水。刺客似吃了一驚,抽身急退。展昭緊逼而上,沉聲喝問。刺客避而不答,隻是一味退讓。展昭心下起疑,略緩了緩。
豈知電光火石間局勢突變。刺客覷著此空驟然反撲,一柄鋼刀橫削豎劈,直是拚命的架勢。展昭一時不察,失了先機,處處受製,隻得勉強應付。手上漸漸沉重,心知不好,猛然大喝一聲,拚著挨上一刀,也要掌控局麵。刺客倒不防他竟還會如此拚命,怔了一怔,忽然輕聲喚了一聲:“呆貓。”
展昭心頭大震,長劍倉啷一聲墜地。躲在遠處的老陳頭嚇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隻見刺客眼中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意味,盯著展昭,慢慢舉起手來。展昭迎著他的目光,不知在想什麼。刺客將蒙麵的黑布解下一半,又低笑道:“果然是……呆!”
“呆”字話音未落,另一隻手中還緊握著的鋼刀一晃,徑自沒入了展昭胸口。
展昭身形一滯,緩緩軟倒。刺客反手抽出刀,將滴著血的刀尖逼近展昭頸下,冷笑道:“上月城西寨中二十三條人命,不知展護衛如何還得起?”說話間黑布已全解了下來,自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