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靈魂的翅膀
永遠飄不到天上
偶爾有些微風哎
也是我自己的想象
——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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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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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關著窗,仍然可以感到玻璃之外的世界是陰冷的。菲利亞拿起一束玫瑰,插入茶幾一角的花瓶。名貴瓷器的藍色散發出涼涼的光暈,交織著落日深沉的餘暉,形成一幅明與暗的奇景。
魔龍王的宮殿處於黃道與赤道的交接點,是整個魔界中唯一能接收到陽光的地方。傑洛士特意把家建立在這裡,讓全體同胞欣賞他對王妃的寵愛。每一年有兩個十二小時,一次是春分,另一次是秋分,黃金龍沐浴在珍貴的太陽之下,讓正在冷凝的龍血恢複少許溫暖。
今天是三月二十一,春分。
久違的人類世界想必已經萬物複蘇。菲利亞眷戀地眺望著夕陽。由於血統問題,陰沉晦暗的環境總是令她不適。譬如說魔界,比如說——魔王的臂彎。
傑洛士曾經許諾,等到他立穩根基,就任她選擇定居之處。風景優美的山穀?繁華似錦的鬨市?豔陽高照的海島?他的甜心想住哪兒,他倆就住哪兒。彈指一揮,十六年過去。仆人們不敢多嘴,他也很少提及公事。但她隱隱地察覺到:這個承諾將會成為一句空話。隨著時光的流逝,所謂的□□勢不僅未曾緩解,反而越發凶險。九個月之前,傑洛士開始禁止她走出婦女休息區,龍神官隨時待命,侍奉在她左右。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傑洛士最大的弱點就是她自己。
暗殺,綁架。
這些任務本是他的強項。
現在,他不得不為抵禦這些煞費苦心。
四位魔王信誓旦旦,宣告和平至上。
但戰爭還是魔鬼們心中心照不宣的陰影。
黃金龍的視線投向臥室中央。
一個美麗的蛋安穩地躺在手工精致的提籃裡。煙紫色的外殼,散發朦朧的金芒。
他倆的骨肉。
他倆的珍寶。
“我的心肝。”她走過去,“你加重了父親的負擔。”
她俯下身去,小心地吻著它。
蛋剛滿一周歲。
今晚將舉行盛大的慶祝宴會,魔界的王親貴族都會出席。
菲利亞相信傑洛士暗中測算過,否則它為何恰巧降生於春分日?她不清楚這有什麼意義,但很高興。春分是她喜愛的節氣。也許,他的目的隻是為了逗她高興?
“瓦爾san想闖進來,菲利亞sama!”
一個脆生生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菲利亞回頭,看見相貌標致的林妮站在背後。龍神官年僅十五,和瓦爾同齡,是高位魔族中最幼小的成員。傑洛士效仿獸王:隻創造了一位部下,賜予她神官與將軍的雙重力量。
“林妮寶貝,擋住他。”
“卑職無能——”
“哈羅,菲菲!”
桀驁不馴的古代龍,懶洋洋地倚在門口朝她揮手。
菲利亞笑了:“也許現在和你談談,比在晚宴上直接碰麵更合適。”
她丟給林妮一個眼色,後者當即識趣地消失。慧黠的林妮並不打算得罪女主人看重的古代龍,單就武力而言,重生的瓦爾遠遠不是她的對手。
“晚宴?是的,你拒絕給我請柬,尊貴的王妃,但我今晚會出席,毫無疑問。”瓦爾氣憤地說,“是的,我跑來就是為通知你這件事。”
菲利亞苦笑。
“菲菲,給我理由。”
“瓦爾!”
“有力的理由——不然我就在賓客雲集時大吵大鬨。”
“公眾場合,你談吐不夠檢點。”
“你是指?”悶哼,“和你調情?一些無傷大雅的恭維?”
菲利亞焦灼起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要說一些不像話的話,還自以為是地以為我愛聽?”
“你是愛聽。嗬,你臉紅啦!”
狼牙棒終於呼嘯而出:“因為生氣!”
“菲利亞,你需要一個後盾,我是恰當人選。”瓦爾駕輕就熟地閃避著,依靠十五年來的經驗,“你必須擁有一個死心塌地的後盾,你可是生活在一群魔族中間。”
“你是我的親人,瓦爾,一直都是。但你的所作所為正在破壞我們的感情。也許你會覺得我古板,我認為已婚婦女有義務拒絕曖昧。也許你想說這在道德淪喪的魔界毫無價值,不過,我不僅堅持而且引以為榮。我自幼在火龍王的神殿裡長大,接受嚴苛的教育,恪守婦道不是為虛名,而是為了尊嚴。”
“菲chan!”
“住口,不許用狎昵的稱呼!”
“你愛傑洛士?你真的愛那個魔鬼?你不認為這種愛情有損你,一位龍族女性的尊嚴?”
古代龍質問說。
他一直確信她是被魔鬼強迫了,被她自身的欲望引誘了,雖然自責卻又無法自拔。所以他應該是她天生的救星,她該在他的幫助下改邪歸正!一頭血統高貴的龍,怎麼可能從魔鬼的□□上獲得幸福?或許能滿足低等的情|欲;幸福?決不可能!他的菲菲太倔強,才不能在年輕的男孩麵前承認:她需要幫助。
出乎他的意料,菲利亞並沒有啞口無言。
古代龍的滅族悲劇顯示了一個真理:區分好人、壞人是幼稚的。世間的生命體隻分兩種,一種可愛,一種可憎。大家隻是理想不同。傑洛士非常可愛,這就夠了。
“我是思想保守的姑娘,隻嫁心上人。”
俏麗的臉上浮出紅暈。
平生第一次,一種名為憂鬱的情緒籠罩了血氣方剛的瓦爾。
她不矛盾?
她不自責?
她沒有思想包袱?
她沒有罪惡感?
怎麼會?
她滿心喜悅地享受著愛情!
如同享受美好的陽光。
瓦爾注視著她。夕陽為他迷戀的她披上金黃外衣,又在牆麵投下斜斜的黑影。他要說出一件事,男性的榮譽感讓他說不出口。誘拐一位已婚婦女私奔並不是罪;背後議論情敵的是非,卻是卑鄙勾當。龍有龍的原則。於是,他暗示著問:
“紅杏出牆,你鄙視這種行為嗎?”
“那還用說!”菲利亞斬釘截鐵地回答。這孩子最近都在想些什麼!必須好好教育!
“我的觀點是假如夫君作風敗壞,太太找點樂趣就值得體諒。”
“不,不!”
“為什麼?”
“夫君墮落,不是太太寡廉鮮恥的理由。”
菲利亞厭惡地想,魔界到處是風流韻事,男男女女一團糟,把瓦爾帶壞了。無愛的□□關係多可恥,啊,絕對可恥!
“瓦爾,親愛的。”
傑洛士瞬間出現,並且友好地向少年伸出了手。後者無需回頭,也能感到菲利亞嚴厲的、告誡的目光。他不得不在監護人掌心拍了一下,敷衍一句問候,隨即消失。
“毫無教養。”魔鬼遺憾地說。
“你討厭他?”
“我隻是拿他沒辦法。”
他笑著在提籃邊坐下,睜開紫水晶似的眼眸查看尚未出世的嬰兒。菲利亞有時覺得,蛋分走了他對她的關注。妒忌自己的親生骨肉實在離譜,可她就是按捺不住心頭的酸澀。
“我得教會他,闖進人家的臥室十分失禮。”
“大概教不會,瓦爾天性粗野。”他聳聳肩,“男孩粗魯一點沒關係。”
“女孩,也沒關係。”菲利亞說,兩人同時聯想到了莉娜·因巴斯——三個世紀之前活躍的人類女孩,會心而笑。
“胚胎發育得好嗎?”
“法術效果不錯,狀況穩定,千日期滿,咱倆的寶寶會順利孵化。”
她捧起他的臉。
“嗯,菲菲?”
一個甜美的吻覆蓋住他的唇。他不太堅定地推開她,露齒一笑,這使他看上去有一種稚氣的羞澀。“結婚以前,我從不主動親吻你。”菲利亞在他腦中說,“我覺得女孩提這種要求不體麵。”她吻著他柔順的發絲,然後是光潔的額,細致的眉。他不由自主地向後仰起頭,臂膀圈上她纖細的腰:“婚後呢,有什麼區彆?”
靈巧的指尖在他線條優美的頸部遊移:“你屬於我,我屬於你,沒有體麵和不體麵。”
“Dear,我不懂。”
玫瑰一般的紅唇繼承了手指的任務;不安分的手指卻從領口滑下去,撫過硬朗精致的鎖骨,在上衣裡來回摩挲著。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在耳邊吃吃笑著,淘氣地吹亂他耳後的秀發。芬芳愉快的氣息圍繞著他,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瑟縮一下,再次露出微笑:
“你做了什麼?”
她取過鏡子,請他參觀傑作。
“你的牙很棒。”
他評價說。
“如今你是我的專屬,明白了?”
“唔,霸道的小龍。”魔鬼興高采烈地側著臉,看了又看,“等一會兒,你準備怎樣向貴賓們解釋牙印的來源?”
她遲疑著。
邪邪的提議:“Love bite?”
菲利亞立刻麵紅耳赤。
半真不假地批評了她太拘謹,然後他建議上床去嘗一嘗某種激烈的新方式。
“不要瞎胡鬨!”
她仔細撥攏他的頭發,把香豔的齒痕遮擋得嚴嚴實實。“據說是一個很靈的法術。”黃金龍欣慰地想,“林妮用同樣的法術套牢了她的未婚夫,霸神官迪內。對付全無心肝的魔族情郎,小伎倆是必不可少的。”
“喂,人家很失望咯。”傑洛士搖晃著她那流光溢彩的發辮。
女主人提醒道:“賓客正在陸續抵達中。”
“仆人會招呼他們。”
“有這閒工夫,該和你談談瓦爾。”
“噢,多無聊,太無聊了。”
下一秒,狼牙棒招呼了他的腦袋:
“給我正經一點!”
“菲菲偷襲,菲菲賴皮!”
“瓦爾的情緒波動很大!”
“啊哈,長大了,需要一個女人。”
她威脅地盯著丈夫。
魔鬼歎氣,投降,改用正經的口吻:“瓦爾需要同胞、夥伴,包括情投意合的女朋友。”
“他糾纏我。”
“因為他的生活圈子裡沒有彆的龍。我已經考慮過瓦爾的前途了,男人該去廣闊的世界曆練一番,魔界的環境、人際關係也不適合龍的成長。年輕的龍精力旺盛,我們要給他開辟一條健康的發泄通道。讓瓦爾去人間吧,你看怎樣?我會派幾個精明的部下暗中照顧。你隨時能和他聯絡。他會交到誌同道合的朋友……”
“你的政敵會不會把他當作軍事目標襲擊?”
“不會——他們都知道,我根本不關心瓦爾的死活。”
“傑利!”菲利亞瞪眼,“坦誠未必總是美德。”
“不是美德的時候我才會坦誠喲。”
“囂張的垃圾!”
“親親,你的尾巴好漂亮!”
夫婦對話在例行的追殺場麵中光榮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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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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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次,傑洛士後悔當初的選擇。
他原本有機會擔任冥王。
冥王的權限高於魔龍王,領土治理得更為妥善,軍容也更為齊整。菲不利佐去世才三百年;至於加布,遠在一千多年之前就被神族封印入人體,轉世輪回,他背叛魔族的行徑又造成一係列戰亂以及傷亡。一個爛攤子,不折不扣的爛攤子——
“傑洛士準是瘋了!”每個魔鬼都這麼想。
新王上任,服眾是最棘手最迫切的工作。大局十分嚴峻:魔龍王荒廢千年的某些疆域,某些利益,三位老魔王習慣性地霸占著。如果傑洛士缺乏冒犯他們的膽略,不去回收他分內的財產,就無法樹立起碼的威信,麾下隸屬的強悍將領遲早自立山頭。他們無拘無束渡過十三個世紀,不歡迎一位素昧平生的領袖。
即便他能平定叛亂,戰鬥力的削弱也將導致最終的衰亡。冷眼旁觀的霸王和海王達璐菲恩,不會錯過吃掉他的時機。很顯然,兩位魔王不願意看到昔日的奴隸攀升上來,同自己平起平坐。
換言之,獸王是他唯一的指望。
因為她態度尚未明朗。
長年累月,他使儘渾身解數奉承傑拉絲,爭取她的支持,懇求她的結盟。傑拉絲若即若離,喜怒無常,欲擒故縱。謀略女王惡趣味的本性,無限延後了這筆互利交易的成交時間。她滿意的是:傑利寶貝還是她的,一個魔王的頭銜算不了什麼,他將永遠屬於她。
傑洛士可否冒犯其他魔王,強行重新劃分勢力範圍?
不。
這種理所當然的選擇等於自取滅亡。
升任為魔龍王的致命缺陷:
——屬性不合。
——所以,他的力量弱於平級同僚。
理論上說,王位附屬的能量灌輸進來的一刹那,傑洛士轉化的精神本體能強壯到足以和三位魔王分庭抗禮的程度。
可惜,前任獸神官由妖嬈的傑拉絲創造。他瘦削輕盈的先天體格,後天接受的種種培訓,積累千年的、豐富的實戰經驗,全都偏向飄逸、機巧、靈動、陰毒一路。天賦所限,他無法得心應手駕馭魔龍王的強攻型力量,甚至忙於應付能量衝撞之苦。正如三歲幼童,得到一件龐大、沉重的上古神兵,殺傷力固然增強,卻不能充分發揮神兵的威力,勉強操縱迎戰強敵,還會誤傷自己。
冥王名下浩淼的知識,無垠的溫柔,讓傑洛士後悔。假如當年選擇另一個王位……
值嗎?
為菲利亞,值嗎?
“您今晚真美,菲san!”
傑洛士停止思慮,順著菲利亞的視線看向聲音的來源。一位年約四十的男士正在朝王妃欠身。霸王希羅,有一張輪廓清晰、端莊的臉,胡須刮得乾乾淨淨,一副平凡的外型。他既不英俊,也不醜陋,可站在貴賓之中顯得卓越不群。
魔王的儀表舉止,處處體現著一個事實:希羅是魔界頂峰的佼佼者。
女主人以高貴的儀態回報了霸王的恭維,雖然她非常牽掛瓦爾,男孩此刻在哪兒?但願他彆惹是生非,更重要的,但願他彆不開心。或許他正在某個黑暗角落感時傷懷。
重生之後,神與魔的法力消逝,瓦爾回歸了純淨的龍族血統。他有過並非不幸的童年,得到過妥善的撫育。菲利亞結婚初期曾經熱切地盼望生養下一代,但傑洛士說服了她,他倆的壽命接近於無限,不在乎短短的十來年,等到瓦爾成人以後再增添新的兒女,豈非兩全其美?他投入大量精力研究魔法,才使古代龍成功孵化;讓幼龍正常地發育成長,也費儘了他的心血。融洽的父子關係是隨著瓦爾思維的成型崩潰的,他開始追問親生父母;他質疑自己為什麼和林妮,和彆的小朋友體質不一樣。他衝動、偏激,魔鬼們排擠這個異類,他也憎恨魔鬼。
林妮私下建議過鏟除瓦爾。女性獨有的直覺,出眾的智商,以及青梅竹馬的關係,使龍神官早在王妃之前看破古代龍的情思。如今軍務繁忙,戰爭一觸即發,她的創造者不該為內院的不穩定因素操心。可是傑洛士否決了她的提案。他知道——正確地知道,菲利亞全身心地愛著自己。何必為男孩的性命和她鬨僵呢?當然,可靠的林妮有能力製造一次天衣無縫的意外事故。不過菲利亞不會相信,她不需要人證物證,也不會追究細節過程,她會直接把賬記在丈夫身上。黃金龍的頭腦不算精明,但也不好糊弄。
一個潛在的原因,也許菲利亞本身不曾意識到,她需要瓦爾,善待遺孤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古代龍的悲慘遭遇瓦解了她的意誌,她全盤否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操勞,自己的前半生。她對瓦爾沒有愛,事實上,她是在和瓦爾“加布”進行心理較量。黃金龍族的所謂正義讓他有理由宣布世界毫無意義,應該毀滅;那麼,最後的黃金龍用另一種正義讓他承認世界存在的價值。
“天使一般的菲,我的菲。”傑洛士輕輕地感歎。他的視線越過菲利亞的肩頭,遙望遠處的達璐菲恩。高高的、瘦弱的體態,那是一位和傑拉絲截然不同的女王。神經質的櫻唇抹得血紅,蒼白的麵孔,漆黑的垂腰長發——珠光寶氣的海王,隻有深邃的藍色瞳仁帶有海的氣息。
霸神官迪內走近前來:“獸王sama是了不起的女性!”
傑洛士讚同地微笑:“是。”
“她能解釋任何事情,解釋得頭頭是道。”
魔龍王領會他的言外之意,謹慎地說:“傑拉絲sama賜予我的親情,不需要任何解釋。”
“哈,你怕這個話題。”
“神官,你醉了。”
眼前的楞小子配不上林妮,她卻對他一往情深。聰明女孩的心思真叫人琢磨不透。他伸出右臂,托穩醉醺醺的年輕人。後者褐色的發根附近,露出一個清晰的齒痕。咦?何時開始魔界流行這一套了?他試圖抑製一個甜蜜的笑容,卻忍耐不住。繾綣熾熱的夜晚,水乳|交融的和諧,鮮為人知的快樂,當年的選擇沒有錯。
很久以前,他占有了她,正如花朵占有一顆露珠。他品嘗到甘醇的肉香,感受到激情的肆虐,可是他知道那不夠。她不知道,因為純潔的她沒有任何經驗。古代中國的宮廷內,寂寞的宦官占有寂寞的宮女,大概就是那樣的吧。虛鳳假凰,一個美好的謊言,一個豐饒的幻象。花朵隻能許配花朵。露珠隻能屬於露珠。而他和她的距離,比花朵與露珠更遙遠。為了拉近距離,他寧願支付最慘重的代價——
也許。
代價過於慘重了。
菲利亞不了解這些。
他不要她了解。
魔鬼的自尊希望得到龍的愛,不是感激,不是報答,不是補償,不是責任,而是不折不扣的愛。
“將軍交給我處理,傑利,林妮到處找你,看來有急事。”
傑洛士向過來傳話的妻子笑了笑,幫她把迪內安頓在躺椅上,匆匆離去。
“再給我一杯,美麗的主人。”
“醉酒傷身,迪內san,來份果汁好嗎?”
“菲san,您企圖改造我?”霸將軍損損地笑,“改造男人是必敗無疑的工作唷。”
達璐菲恩加入了他們的談話:“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男人會變得越來越老,卻不會變得越來越好。”
“呀呀,真理。”
兩個惡魔爽朗地大笑,菲利亞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我的神官,過來照看迪內。”海王牽起黃金龍的手,“菲san,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四周的歡聲笑語、衣香鬢影緩緩模糊。達璐菲恩不動聲色地建立了一個異空間。
不愧是操縱空間的王,菲利亞想,她沒有驚動近在咫尺的高位魔族們,不簡單。
“真為您惋惜。”
海王一聲歎息。
“哎,為什麼?”
“難道您未曾耳聞?”
“耳聞什麼?”
“關於獸王。”
“對不起,我不太明白您指什麼。”
“大家都說,傑利和她的關係不稀奇,畢竟他們相處過那麼多年。”
“對不起,我還是……”
“我是指,□□。”
下流的詞語使達璐菲恩羞紅了臉。她近乎嗔怪地補充說這在魔界也是空前絕後的醜聞。
“不。”
“您該整天跟著他。男人不能有自由時間,他的情婦起碼有兩位數。”
尖叫:“不!”
“鎮靜!菲san,命運在檢驗您的智慧。鬨、哭泣、哀求會讓您的丈夫不耐煩。要是您無法自控,害他當眾出洋相,您就會輸個精光。”
“我們的孩子剛剛一歲……”
“聽說是男孩?多麼遺憾。男孩是討厭的小東西,我的將軍各方各麵都比不上神官。他滿腦子歪門邪道,就想著蒙騙他的創造者。活了一萬多年,我就沒見過像樣的男人。”達璐菲恩在笑,“親愛的王妃,總之,記住您是名正言順的,由得他去胡鬨吧。其實啊,女人並不需要清白無暇的丈夫。”
“我們相愛然後結合,他和彆的魔鬼不同……”
盛宴餘下的時光,菲利亞在恍惚中度過。那個含笑招呼賓客的魔龍王妃,似乎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具行屍走肉。她的思緒一片混亂,達璐菲恩和傑洛士有利害衝突,但她的話那麼懇切,充滿了說服力。當然了,在取得證據之前,她不該相信這個不幸的消息。剛巧獸王窈窕的身影經過她的身邊,黃金龍毫不猶豫跟了過去。
菲利亞的目標不是攤牌,這太愚蠢;也不是暗示性的詢問,傑拉絲生性矯飾,不見得會說真話,她完全可以為戲弄他倆而承認莫須有的奸|情。菲利亞的目標是,接觸傑拉絲的意識流,查閱她的意識流。因為實力懸殊,龍隻能祈禱女王輕視自己,給自己可乘之機。
獸王的確沒把菲利亞當回事。
“用神聖魔法控製她的意識,最多九秒鐘,也許更短。”菲利亞陪傑拉絲在空曠的露台上寒暄著,“也許相愛的人必須相互信任……”
她幾次三番起意放棄行動,最後還是猜忌心理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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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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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拉絲盯著冉冉上升的煙圈。
她無法確定菲利亞先前做了什麼,喪失意識的時段太短暫,短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光潔黝黑的掌心撫過搖椅的雕花木紋,女王終於打消了告訴傑洛士的念頭,太不光彩了,被一頭低級的黃金龍暗算了。她不想聲張,決定自行調查。
外界有流言說,黃金龍是神族的化身。
也許因為神族也是龍的緣故吧。
學識淵博的傑拉絲知道,黃金龍隻是普通的獸族,雖然它們處於獸族的巔峰,能力遠遠超越彆的禽獸和龍——其中具備特彆天賦的,還有幸成了侍奉四大龍王的長老和女巫。
真正的神龍,無一例外是純精神體,體質與形態酷似魔龍王的本體。神魔生命體的區彆在於魔龍王是純粹的黑暗,神龍是純粹的光明,正如他們的本源:史菲德和夏布拉尼古爾德——屬性相反,本質酷似。LON-SAMA在混沌中提取對立的兩麵,創造了兩個頂級的種族。
“掙脫萬物之母的桎梏,製造出兼備明暗的後代嗎?”
傑洛士費儘心血引誘菲利亞時,她怎麼沒看透?傑洛士選擇魔龍王位舉步維艱的時候,她怎麼沒看透!
那個狡黠的家夥從來不做無益的犧牲。
蛋中的生命將在父親的精心培育和指導下,成為世界的王者。
傑拉絲投資正確,判斷正確,值得慶幸。
倘若魔龍王的伴侶不是黃金龍,而是神龍,混沌之子在結合之時就能出世。水龍王已經死去,三位龍王依然存活——哪怕忽略性彆問題,傑洛士也勾引不了他們。純粹的神族決無負麵情感,雙方正麵相逢的結果隻會是較為弱小的他灰飛煙滅。此外,“樂趣”也並非不重要,傑利寶貝熱衷享受工作過程中的樂趣。
最接近神的生物中,僅存的女性,前任女巫菲利亞,傑洛士選中她順理成章。
拿魔族的審美觀點衡量,她也稱得上美豔絕倫。
她還記得初次會晤,近在咫尺的金發閃爍著日光的粼粼華彩,在魔鬼的宮殿裡刺痛了她的眼。王妃舉止高雅矜貴,偶爾浮現青春的霸道和天真的朝氣,令她十分羨慕。
菲利亞非常美,非常性感——而她自己懵然不覺。
這種漫不經心的純潔,就是她最美最性感的地方。
風姿綽約的俏佳人,魔界數不勝數。她們從不忘記強調女性的魅力,因而流於平庸。還有幾個女孩,譬如林妮,譬如海王的神官,天生麗質可惜尚未長成。“很漂亮的小姑娘們,唔,毫不動人。”
獸王的心思又回到傑洛士身上,他像所有男性一樣不在意外表。他不明白有些時候他看起來有多迷人,隻是一心一意掛慮著自己的宏圖偉業。真糟糕!不知不覺不經意之間,他誘惑著她,卻不了解這一點。
“必須儘快作個了斷,比如說——今夜。”謀略之王感到心驚肉跳,“得到他,不行就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