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消滅他，不管為了什麼。

可是，蛋的問世預示著魔界的重新洗牌。她得在孵化之前拿出實際行動。婦人之仁搭進的會是自己的老命。

不用瓦爾當臨床魔法的試驗品，傑洛士不可能順利孵育出下一代。幸福的黃金龍不知道這個微妙而又殘忍的真相。她不是神，隻是神的仆從，誰會把他倆的後代想象到混沌上去呢？

獸王率先醒悟，她最清楚傑洛士的本性。

隨後海王提示了粗枝大葉的希羅。

魔王們試圖扼殺危險的胚胎，但宮殿的防範無懈可擊。

——錯綜複雜的神魔混合法術，周到地保護著小王子。

——沒有魔族能觸碰到它，林妮都不能。

“結界打不開！”

“結界打不開！”

“結界打不開！”

一連串的咒罵之後，古代龍重重一拳敲在牆上。

如你所知，他不是第一個陰謀破產的人。

傍晚時分和黃金龍的對話，使他徹底失去了希望。他想破壞點什麼，用以發泄心頭的憤懣。他該怎樣對待菲菲的寶貝呢？殺掉，也許不，總之奪走他們的寶貝，讓他們不那麼美滿。

菲利亞傲慢地拒絕學習黑魔法，古代龍卻涉獵過。依靠龍族的天賦，神聖魔法也阻擋不了他。他得心應手直到最後一步——和胚胎血脈相連的靈力。

“去找傑拉絲合作？”

瓦爾吃力地思考著。

臥室門外有動靜，他撥開門縫警覺地張望。

陰森森的走廊裡，菲莉亞靠在牆上掩麵哭泣。

一種陌生的、痛楚的柔情在他的胸膛內滋長，漲得生疼。他不顧一切走出去，扳過她的身子，把姣美的臉頰緊緊壓在心口。如果說從前調戲她是為了賭氣，為了叫她為難，那麼此刻，他感到自己是成熟的男子漢，成熟地愛著他的心上人。他沒見過她的眼淚，原來體貼的、嚴厲的、勇敢的菲利亞，也會哭得像個脆弱的娃娃。真摯的懷抱似乎安撫了她，她正在平靜下來。

“傑利，告訴我你和獸王是清白的。”

“噢！”他使勁壓抑憤怒，“請問我是誰？”

菲利亞端目凝視。

“真遺憾，你居然認錯了你的丈夫。”

她往後退：“你怎麼會在臥室裡？”

心事重重的她過來探望嬰兒尋找慰籍。

“東西忘在這裡，來取……”

菲利亞沒有數落他，甚至沒有追問下去。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倒苦水。

她在傑拉絲意識流內搜索關於傑洛士的信息。九秒轉瞬即逝，她沒有直接看到那種畫麵。不過他倆的關係也夠曖昧，足以說明緋聞絕非空穴來風。他給她的目光、言語、愛撫、熱情全是虛假的，恩愛的麵具之下，藏著另一種無恥的欲望。她是他正常生活的招牌，是□□|奸|情的一塊遮羞布。

“他們都知道他倆的關係。他們都嘲笑我，瞧著王妃客客氣氣招待傑拉絲的好戲。該死的魔鬼，我把我的一切獻給了他，他卻滿不在乎地糟蹋。親愛的瓦爾，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快教教我該怎麼辦？達璐菲恩說，讓男人去荒唐，妻子有名分就行，魔女們都這麼辦，可我受不了，受不了！”

古代龍打斷了她的抒情：“我不是你的親人，或許你忘記了，請允許我提醒你——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

冷淡的語氣讓她有點茫然：

“原諒我措辭不當，你是我最忠實的朋友，對吧？”

“你錯了，男女之間不存在友情。”

菲利亞稚拙地張開嘴，纖美的唇微微顫栗，仿佛正在期盼一個親吻。瓦爾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他不能做趁火打劫的宵小之徒，他要開誠布公說個明白。

一個覺悟的神情浮現了：

“你不喜歡我，是的，你喜歡的是刺激傑利——用我去刺激。”

她想再次慟哭，但忍住了，隻是狠狠咬著嘴唇。

“迷戀、仇恨、傾慕、愛、較量……男女之間，什麼都可能產生卻不可能產生友誼。你的眼神在說你嚇壞了，沒錯，我從來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親人——我要把我的生命、我的全部獻給你。”

“什麼？”

“菲菲，做我的女人！”

“不，不！”

“跟我走，離開這鬼地方！”

她虛弱地拒絕說：“這得慎重考慮。”

“那個壞蛋不懂感謝上蒼的恩寵不懂好好愛你。難道你願意繼續和這種人卿卿我我？你不會認同海王的觀念吧。那和可鄙的魔鬼有什麼兩樣？”

“給我時間，給我時間，我不能立刻答複，我做不到！”

“不當機立斷，你就會失去勇氣，成為向羞辱妥協的傻瓜。馬上走？還是拉倒！”

黃金龍的壞脾氣爆發了：

“拉倒！”

“你不會再見到我。我會永遠離開魔界。為了你，我心甘情願忍耐冰冷的環境和同伴，隻為了不讓你感到孤單，現在，我想說——你是活該。”

目送著倔強的背影漸漸遠去，她緩緩跪倒：

“龍，再也沒有可依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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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

******

傑洛士叫住一名侍女，詢問菲利亞的去向。後者回答說，王妃自稱身體不適，已經先回臥室休息。他拋給女孩一個禮節性的笑容，朝庭院深處匆匆走去。非公務時間，跳躍空間會顯得小題大做。

“菲菲正在等我，好吧，我滿足她。”他忍俊不禁了，“她交待行蹤給仆人，就是為了讓我知道她在哪兒——我了解她，或許比她自己更了解。”

月光鋪在石徑上，映出他瘦削的身影。

這是半年才有一夜的皓月。

“嗨，傑利。”

獸王擋住了他的前路。

魔界罕有的明亮夜晚，視野開闊而又清晰。他可以遠望延綿十裡的山坡，也可以看清女王臉上每一個細微神情。眉梢眼角的興奮，說明她已下定決心：至高無上的傑拉絲即將終止外交遊戲，賜予他最終答複。

傑洛士睜開雙眸，正視他的創造者。

隻需熬過短短幾年，他即可揚眉吐氣。假如她今晚宣布同他劃清界限，局勢會在十分鐘內急轉直下。估計霸王和海王會在晚宴上宣戰，而自己的某些部下會選擇袖手旁觀。假如她願意結盟——

一朵雲悠悠飄來，遮住了清涼如水的月光。

“唔，真晦氣！”

占卜被迫中止了，菲利亞走到窗前眺望著。看不到月亮，看來不能靠占卜下決斷了——是的，這是理所當然的，神當然不會指引女巫處理魔鬼的婚姻問題。

很多年以前，當他用魔力控製她時，感到恐慌的同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甜蜜。好像暴行本來就在她的期盼之中。他長久地端詳她，猶豫著端詳著她，這讓她體會到自己的美是如何驚心動魄。她知道事情就要發生，她想喊叫，但始終沒吭聲。強|暴進行時她竭力反抗過，然而她的內心正在屈服。她已經記不清失去貞操的痛苦，卻記得暮春的迷霧，她的身體和衣服被濕土搞|臟了，他在哭，那淚流滿麵的模樣，幾乎是楚楚動人的。一個噩夢，意外的成了童話。她的憎恨被淚水洗淨了，隻剩下無儘的柔情。

“至少，至少那時他是愛我的。我要給他機會解釋，他能解釋！”

眼前突然亮堂起來。雲朵散了，月亮出來了，心頭也跟著亮堂起來的菲利亞——猛地瞪大了眼。

傑洛士和獸王在乾什麼？

一覽無餘的月夜下，她的愛人握起女王的手，深深一吻。修長的手指順勢捧住笑吟吟的臉，他倆的嘴唇重合了。

“您、您……”

傑洛士從來沒有違抗過傑拉絲。儘管愛打鬼主意，可他從來沒有正麵地、直接地違抗過傑拉絲。幾乎是一種慣性，一種條件反射，他時常為此懊惱但克服不了。冰涼的舌尖沿著他低低的驚呼滑入口中，纏綿著，一股蜂蜜似的焦香彌漫開來。熟悉的煙味兒裡有著並不熟悉的氣息。久久的僵滯過後，他才試圖安撫狀態異樣的女王。

“摸哪兒呢，急色鬼！”

往外推她的腕力當即和勇氣一起消失。

她心情這麼好，他不敢掃她的興。

沒有溫度的唇在他身上到處遊移，他隻覺得腿越來越軟，或許她沒有推他，但他還是倒了下來。香馥馥的胴體壓製著，要起身就得開罪人，而他也不是那麼想起身。

“嗯？”

她稍微退遠了些，盯著他的頸部。

糟了，牙齒印。

“很像吻痕，其實不是，所以請您彆吃醋！”

好吧，傑洛士承認隻有傻瓜才會這樣解釋。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呢。他一如既往地沉浸在懊惱中。出乎意料的是，傑拉絲沒生氣，反而滿意地笑了：

“你是屬於我的，嗯，毋庸置疑。”

菲利亞的齒痕怎麼會讓她有這種感覺？看來以睿智聞名的魔王，也有女性特有的不可理喻。傑洛士握緊拳頭，啟動魔力，氣溫霎時降至絕對零度。毫無預兆的寒氣凍結了獸王滿意的笑容。但她的目光還在閃動。

“天啊，您中了圈套。有人往煙絲裡加了什麼……”

魔龍王孩子氣地叫著，

“譬如致幻劑。”

佯作天真的無辜樣兒在平時多可愛，此刻卻十足可恨，傑拉絲有點理解希羅的心情了。施法的過程非常短，短得好像從未存在過。她被束縛的同時又恢複了自由。不過魔王的地位被強調了。他和她是平等的。他不再是她的奴才——即使他比她弱。寒冷起了效果，她的頭腦清醒了。

“我猜是達露菲恩。”

台階搭得如此露骨，她不肯下來都不行。

“要不就是希羅。他也盼著您和我出醜。”

“是啊。”

“我的生命我的智慧都是您給的，您一直是我最親密最重要最敬愛的……”

言外之意：奸|情完全是畫蛇添足。

“那麼……”

獸王溫和地問，

“可以讓我抱一下小寶貝兒嗎？”

昔日的部下沒有一絲猶豫，隻有滿臉甜笑：

“請這邊走。”

路徑非常複雜，卻沒有想象中凶險，傑拉絲肯定自己能破解這所謂的固若金湯。身邊的傑洛士神色凝重，越來越凝重，乃至睜開了雙眸。在她相信他即將反悔可能翻臉時，手腕被攥住了。空間正在扭曲，果然，他不會容忍任何人碰他的蛋，哪怕是最親密最重要最敬愛的……

她冷笑一聲。

決心叫他吃點苦頭。

“傑拉絲sama……”

哎？臥室？

空間受到的乾涉結束了，她已經站在了目的地。原來他隻是急於把人帶進來而已。不過他沒鬆開她，甚至攥得更牢了。提籃還在，提籃內空空如也。

“菲利亞，你在嗎？”

真正無助的時候，傑洛士並不惹人憐愛。

她覺得，他從未如此可怖過。

傑拉絲不安地掃視著室內。窗紗輕輕拂動著，拂過茶幾掃過牆角。啊，窗開著。誰把屏障解決了，難怪一路過來都不覺得凶險。

“他倆被劫走了？”

還是那種令她不安的語調。

茶幾底下露出潔白的一角。她走近前去，剛要招呼他過來一起研究，赫然瞥到：

我去追瓦爾。

我要與他終身廝守。

我竟然拒絕了那麼愛我又那麼值得我愛的男子漢。

為了你這種垃圾貨色。

我多愚蠢……

藍色的火苗一閃即逝。

唯恐天下不亂的紙條在她掌心焚燒殆儘。

假如傑洛士讀到菲利亞的留言——他的表現一定會有趣極了。遺憾的是，她不得不放棄有趣，著手阻止大局變壞。一無所知的王妃像個平庸的、缺乏判斷力的母親那樣抱著寶寶私奔。多愚蠢！是愚蠢！簡直是蠢到了家！

“誰乾的？”

“我想，沒必要調查了。”

“的確。”

傑拉絲將錯就錯地點點頭，

“這樣吧，我去找希羅，你去找達露菲恩——剛才我看見她在西園。”

目送著他的背影向西方隱沒，她無聲地歎了口氣。要是菲利亞的大腦裡有一、兩個聰明細胞，就不會在留言條上泄露行蹤。黃金龍要逃離黑暗，奔往太陽升起的地方……

厭惡陽光的傑拉絲，無可奈何地向東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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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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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黑沉沉的青色。

不。

或許這隻是淚水的顏色。菲利亞擦了又擦，但眼淚不斷地不斷地湧出來。天空、荒原、野草……還有懷裡的蛋……

萬物，槁灰似地黯淡著。

她想她快死了，而他沒有來。淚水汙濁了，她準是快死了，而他還不來。

“瓦爾就在前麵，我能找到他……”

像小時候一樣，她不拘小節地坐到了石頭上，

“假如視力能恢複的話。”

徒勞地擦著眼睛，從目睹傑洛士和獸王接吻開始，菲利亞一直在擦眼睛，用衣角，現在是用手背，然而她的視野不可挽回地模糊下去了。他抱著女人倒在院子裡，大概還乾了彆的事情。不過她沒看，如你所知，想看也看不清。淚水漣漣的她艱難地完成了留言，捧起蛋，用生命力切開結界的外緣——

輕而易舉，但她沒感到意外，她不知道保護小寶貝兒的屏障應該連她也打不開。

“菲……”

好似脊梁被抽了一鞭。

陰冷的低語使菲利亞渾身打顫。

她驚恐地——在傑拉絲眼中是滿懷期待地，回過了頭。

王妃誤會了丈夫，傑拉絲認為自己多少有點責任。在局麵惡化到不可收拾之前，她要把他的妻兒帶回家。傑洛士得知真相一定會抓狂，即使抓狂時間不長也凶險萬狀。而以韜略聞名遐邇的她，容忍不了絲毫風險。

“菲利亞，彆鬨了，跟我回家。”

淒慘的啜泣聲。

驚恐而又期待，期待愛人的刑罰期待痛苦甚至死亡，傑拉絲讀取著龍紊亂的思緒，嗬，期待一個了結的表象之下，龍還在期待他來懺悔，期待他來懇求言歸於好。

“彆……任性了，你不明白最近局勢多緊張……”

獸王拿“任性”替換了“犯傻”。

回答是無比淒慘的啜泣聲。

勸妻子顧全大局的姘婦真無恥，派姘婦過來規勸妻子的他真是恬不知恥。菲利亞歇斯底裡地流眼淚，好像淚水能衝刷掉他對她的羞辱。

“跟我回家，親愛的。”

傷腦筋！龍的思緒好亂，獸王讀得到卻讀不懂，

“我保證一切就像沒發生過。相信我，好嗎？”

動用武力就能輕鬆製伏菲利亞，但菲利亞可能直接向丈夫宣布出軌的願望。必須說服她，讓她認識到這種願望不該透露出來。男性不太介意自身的放蕩可很在乎妻子。況且傑洛士本人又不放蕩。

“其實，他還沒……”

慘叫截斷了後麵的話。金發魔女一瞬間湮沒在青色的火焰中。

他還沒看過你的留言條。

他還不知道你拋棄他離家出走。

戰場迅速轉移到了星之世界，各路人馬紛至遝來，爭奪顏色正在泛灰的蛋。菲利亞看不到精神界麵的戰鬥，她仍在往東方走，步伐變得堅定了。傑拉絲想再一次接觸她，但總是被阻擾。心急如焚的謀略之王漸漸覺悟到，終於覺悟到，及時補救已成了空想。這一晚她不合時宜地春心蕩漾，並且頻頻失策，看來“致幻劑”不是傑洛士的托詞，是事實。

誰乾的？

沒必要調查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不過……”

獸王避開達璐菲恩的攻擊，

“我將是最後的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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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0

******

濃濃的、濃濃的黑暗。

黎明破曉前。

黑暗最濃重的一刻。

人類最疲倦最懈怠的一刻。

傳說中——屬於惡魔的時刻。

菲利亞小心地點燃一支香，把煙吹進農舍。確定裡麵的人陷入沉睡之後，她摸到閣樓換上了農婦的服裝。華服雲裳連同裝飾品一起付之一炬，緊接著是一刀剪斷的秀發。從小引以為榮的美麗金絲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兒，真令人悲哀，然而菲利亞沒有哀歎的閒工夫，她還得忙一陣子。

星界的追兵是根據精神力辨彆對象的，正如人類根據外表狗根據氣味一樣。因此她不能動用法術。再小的法術都需要貫注精神力。幸好手邊有安胎用的藥香，否則她可能會拿狼牙棒敲暈無辜的人。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

非常非常輕的歌聲，不過，菲利亞唱得很投入。禁用法術有著種種不便，但真正棘手的是難以自控的意識流。追兵不能在人海中認出改裝過的前王妃，或許近在咫尺也認不出來。一旦思緒涉及魔族，他們就能感應到她的存在。如你所知，“彆去想魔族”這種想法就是在想魔族。所以她投入地、忘我地唱著歌。

那是一首曲調悠揚的童謠，令人懷念母親久遠的懷抱和甜美的乳汁。

“我們坐在高高的穀堆……”

今天母親把小寶貝蛋埋在了穀堆底下。

他很強壯，她知道，他還很乖。

他能乖乖地藏在土裡，等她過些年來接。

這一刻，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曙光。

下一秒，就是破曉。

菲利亞的瞳孔中，已然映現即將到來的黎明。

此時此刻——

“我說……”

傑洛士坐在希羅對麵，林妮站在他身旁。

宮殿的牆包圍著三個魔鬼，包圍著牆的是無垠的黑——春分過了，陽間的曙光不會再來。

希羅啜一口茶。

像個普通的中年人。

在物質界麵，魔鬼的存在形式多有意思！為了肉體凡胎的女主人與小主人，晚宴的來賓們不得不化為人形。基於同一個理由——傑洛士有點吃驚地察覺到，一年以來自己始終保持了人形。

“上好的龍井。”

人模人樣的魔王評價說。

無力感油然而生。希羅並不精明，但傑洛士隻能婉轉地刺探因此收獲平平。連妻兒的生死都不清楚，他不能決定是否翻臉更不能決定何時翻臉。對方為什麼還不開條件？或許該把林妮派出去，可他需要足以抗衡希羅的力量——不是他有意動武，隻怕霸王希羅缺乏陪弱者聊天的耐心。

“菲利亞，我是想說……”

猶疑的語聲凝結了，傑洛士臉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帶著這種神情他緩緩低下頭，端詳著貫穿胸腹的黑洞。來自精神界麵的襲擊重創了他的本體，由本體支撐的人形正在崩壞。

“嘿，怎麼回事？怎麼可以這麼隨便發動內戰！”

希羅叫了起來。

“沒有內戰。”

答話者不是他的同謀達璐菲恩，

“這隻是一點家務事，我會處理好。親愛的王兄，噢，還有這位標致的小妹妹，現在，請避嫌好嗎。”

林妮毫不遲疑地跟著霸王消失了。

——拒絕結盟。

——這就是謀略之王的最終答複。

因為自己拒絕了她的求歡？傑洛士努力撇開這種膚淺的臆測。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理由，但那不重要。第二擊眼看就要臨頭，他絕對承受不了。電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移向星界試圖閃避。

耳後陡然一陣劇痛。

錐心泣血的劇痛活像一把鎖，把生命體的一部分牢牢鎖定在原處。若是時間充裕，他有辦法破解這種小把戲……

充滿魔力的衝擊波紮紮實實命中目標。

人形當即潰散。

“姑娘們都很欣賞我創造的法術，雖然創造者身份不明甚至作用也不明，啊，所謂的流行就是這樣盲目啊。我不過是暗中散布說，這樣就可以拴住想拴的家夥呀。”

高位魔族是意識流與魔力聚集而成的生物。這種虛無的生物決心隱藏自身時，隻有具備壓倒性力量和學識優勢的上司，才能確定其方位。結果魔女中間流行起了咬情郎的惡作劇，

“你的菲菲寶貝也沒能免俗，我深感榮幸。”

“您、您是睿智的，您不同於……”

“是的，我計劃培養你的孩子。”

傑拉絲心領神會地接口。

睿智的傑拉絲和彆的魔鬼不同，她明白胚胎的價值。她會以母親自居，保護、栽培、利用還有奴役。不過天賦的智慧與力量會引導王者開辟自己的道路。所有的榮耀屬於獸王而不是她手下的死者，但傑洛士仍然有所期待。

“然而，對不起。”

她誠懇地致歉，

“在許多事上，在這件事上……”

孩子會像父親一樣可愛，比父親更有用，不過獸王沒有把他成功養大的把握。就算成功養大了，她也沒有操縱他的自信。讓他變成她的餐桌上一個美味的荷包蛋，算是最穩妥的收獲吧。

“永彆了，我的寶貝！”

女王柔聲吟唱起那首名叫媽媽講故事的童謠。在似曾相識的旋律中，傑洛士的碎片化為齏粉，灰飛煙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