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陳騏的暑期生活每天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上午看書畫畫,隻要不下雨,下午他就會和丁海升跑到河邊兒遊泳嬉戲,有時同學多了還湊在一起踢個小場足球,晚上則勤奮擼鐵。
陳騏和丁海升之所以去河邊兒遊泳而不去海邊兒,是因為海邊兒的太陽太強了。紫外線灼傷的苦頭可不敢輕易嘗試,輕度曬傷的感覺就像無數螞蟻在身上爬,嚴重曬傷的感覺比這還厲害。從小被海邊太陽曬怕了的兩人,當然更喜歡去綠樹成蔭的河邊遊泳解暑了。
九十年代初的南山鎮一沒大力開發旅遊業,二沒房地產對土地的大肆占有,因此流經南山鎮的這條河還保留著她純天然的狀態。
陳騏、丁海升和小夥伴們常去的地方是這條河一處叫鰈魚灘的地方。鰈魚就是比目魚,這個地方從天上看簡直就是一條放大了一千倍的比目魚,是這條河最寬闊的地方。
此地隱藏在茂密樹林之中,隻有幾條羊腸小道可以進去,河水清澈,不急不深,河床裡的細沙一直延伸至兩岸,兩道半弧白沙灘貼著中間的寬闊河水,像極了一條正攤著雙鰭趴著打盹兒的大比目魚。
因為兩側河灘被樹林遮擋著,再強的日頭下這裡也是連蔭蔽日,保持涼爽舒適,是他們童年和少年時夏季常來的戲水聖地。但這個地方隱秘偏遠,外地人不知道,本地人又對美景習以為常,除了放暑假的孩子,平時沒人會頂著大太陽跑到這裡來。
正值七月流火,暑氣蒸騰,這個下午的鰈魚灘,鳥聲寥寥無力,草裡的蟲兒、樹上的蟬們卻興奮異常,鳴叫聲此起彼伏、鼎沸無邊,即使分貝奇高,但依然美妙動人。
蟲聲響徹鰈魚灘,這裡的人類卻隻有陳騏和丁海升,其他同學可能嫌熱都沒來。小場足球踢不成了,於是兩人準備下河遊泳摸魚。
兩人光著膀子站在河邊,陳騏向丁海升一邊炫耀他多日來練出來的二頭肌,一邊大談他的健身計劃。
“陳皮可以呀,你啥時候能練成史泰龍?”丁海升開他玩笑。
“哎呀,離練成那樣還早著呢!”陳騏放下胳膊說。
丁海升又問:“我說陳皮,你練了這麼長時間,肺活量漲了沒有?”
“還真沒注意這事兒,要不試試?”陳騏說的試試就是指的潛泳,肺活量大的人憋氣時間長,自然潛得更遠。
鰈魚灘最寬處大概五十米,兩側水雖不深,但到了中間位置水深也將近一米七,對於剛升初二的孩子來說,還是能沒過頭頂的。不過他們的水性都挺好,隻要會踩水,一米七的水和七米一的水深都一樣。況且這條河水流不急,他們采用的都是浮潛方式,憋不住氣了一抬頭就接上氣兒了,輕鬆沒難度!
丁海升先來,潛到了河中央他抬起了頭,大概潛了二十五米左右,然後他遊回了岸邊。
輪到陳騏了,他把眼鏡摘了,遞給丁海升拿著。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紮進了水裡,兩臂向前伸展兩手合在一起形成銳角,以劈開前麵的水儘量減少阻力,雙腿打著水花推動著身體向前遊去。
舒緩的河水一股熱流一股冷流隨機地橫向拂過他的皮膚,好像被水精靈輕輕撫摸著,這種感覺無比愜意。
此時的陳騏,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正向著死亡邊緣一點一點地接近!
未經特殊訓練的人自主憋氣時間從半分鐘到一分鐘不等,然後大腦會以痛苦的窒息感覺為指令,本能地結束自主憋氣行為,以繼續呼吸。
但人體的機能是有冗餘設計的,自主憋氣的那一分鐘,不過是身體供氧係統的保險閾值,如果在此之後仍得不到氧氣供給,就會從窒息的極度痛苦中開始,而後由於個體差異,還要經曆大概五到十五分鐘不等的漫長時間才能完全失去生命體征。
陳騏潛水前的那口氣隨著他的體力消耗而逐漸變少,他即將遊到河道中央,此時距他氧氣耗儘還有不到幾秒鐘,他已步入死亡倒計時,即將跨過那個保險閾值,進入到漫長痛苦的窒息死亡過程。
三、二、一.......
陳騏腦袋埋在水裡,存儲在肺泡裡的氧氣徹底用完了,他感到越來越憋悶,再憋就該忍不住把水吸鼻子裡了!
於是他決定終止向前,猛然抬起頭以便恢複呼吸,身體也從浮泳狀態自然而然轉為水中直立,開始雙臂畫圈的保持踩水姿態。
同時他仰頭深吸著河麵上的空氣……可是,窒息的感覺卻並沒有因他吸入空氣而消退,反而愈加嚴重!
他感到喉嚨和胸腔像被人踩著一般壓迫疼痛.......明明在吸氣,也能感覺到氣體進入了鼻腔和肺泡,可卻怎麼感覺像被一層無形的薄膜套住了腦袋一樣,毫無效果地大口喘息著,卻和眼前的世界隔閡著......
他想呼救,可卻發不出聲音,踩水的節奏開始混亂,身體也隨之下沉,但他仍努力將頭部保持在水麵之上,避免河水隨著他劇烈呼吸而流入口腔和氣管。
他完全慌了神,正在這時,成年陳騏猛地醒來了!
他隨即意識到目前少年陳騏的危險狀況。儘管從口到胸整個呼吸係統因得不到有效呼吸而異常痛苦,但他仍強力接管了少年的身體,揚起手臂向岸邊奮力遊去!
成年的他知道此時的呼吸完全無效,隻是本能的進氣出氣,進入肺部的氣體根本不是空氣,是什麼他媽的先不管了,上岸再說!
一些水隨著大口呼吸也被帶入了嘴裡,即使他拚命不讓水嗆進肺裡,此時窒息產生的胸腔疼痛,也讓他開始不自控地全身抖動起來,奮力遊水的姿勢變成了慌張的掙紮,痛苦的窒息感讓他方寸大亂,劇烈的心跳仿佛撞到嗓子眼兒......這時他離岸邊還有十米遠,在這種狀況下,這十米簡直就是致命距離!
站在岸邊的丁海升這時也看出了不對勁,一邊叫著他一邊跑進水裡,好在離岸十米的位置水已不深,隻沒到肩膀處。丁海升撲騰著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蹬著河底的細沙,連拉帶拽將陳騏拖到岸邊。
可對陳騏來說,危機仍沒解除,隻是沒了嗆水的危險,可他仍然呼吸不到空氣!此時,陳騏本能地雙手扣著喉嚨,趴在沙灘上無力地大口喘息著。
丁海升也沒了主意,怎麼拉上岸了還緩不過來?以為他是嗆水了,隻得一邊叫著他一邊使勁拍他後背。陳騏的身體裡現在並存著兩個意識,那個少年的意識早懵了,已接近昏迷狀態。還是成年的意識更為冷靜,沒了嗆水的危險,他才感知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籠罩著他的臉,就像一個氣體枕頭,使勁的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不知麵前這個無形力場的來源,也沒有時間想這個了,強烈的生存欲望激發了潛藏在自己意識裡的能量,他感到自己也聚集起了一個力場,開始進行反攻,用意念之力抵抗著那個想置他於死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