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下了場雪,陳騏他們騎車來上課很不方便,就改成乘公交車了。這樣免去了被風吹得鼻涕橫流的狼狽,還看了一路晴空下的雪景。到了美術班,好幾個年紀較小的學員在外麵打雪仗,吵吵鬨鬨玩兒得很快活。
陳騏這幾天晚上給用水粉給他爸畫了畫了幅半身像,這也是他第一次嘗試色彩人像,於是拿著畫想找老田問些問題。他來到老田的小屋前,虛掩的門敞著一道縫。屋裡沒人,老田肯定是去到操場邊的廁所解手去了。
透過那道門縫,陳騏看到了被室外陽光照亮的窗邊桌子上,擺著幾幅黑白照片和一幅水彩女子畫像。他一眼就認出畫像裡的女子和老田辦公室裡那幅素描裡的是同一人。
這幅畫不大,鑲嵌在玻璃相框中,畫麵風格和水彩大師懷斯的作品很相像,色彩淡雅,畫中人寧靜而真實,卻又給人一種不可觸及的距離感,仿佛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陳騏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然後又關上門,站在屋簷下等著老田回來。不一會兒,老田裹著棉大衣,兩手揣著袖,踩著雪咯吱咯吱地走了過來。見到陳騏,招呼他進屋。
陳騏拿出畫像讓老田看,老田指教了一番後,陳騏端詳著桌上的水彩畫像,說這幅畫太傳神了,是你女朋友?
老田說不是,是因為近來正在學習懷斯畫風,畫過很多幅都不理想,直到試著把以前那幅素描人像畫成了水彩畫,一下找到了感覺,是目前自我感覺最好的一幅色彩人像。
既然老田再次否認那是他女朋友,那總問也沒啥意思。接下來老田給他看了近來畫的其它水彩畫,基本都是風景和建築,陳旗看著已經挺好了,可老田認為缺乏人物畫像中的情感共鳴。
那些風景畫都是老田老家,於是師徒二人邊看畫邊聊起了家常。陳騏問老田什麼時候回老家過年。老田說不回去了,那邊就剩了一座老宅,荒了好幾年了,春秋收拾收拾,大臘月回去光剩一個人挨凍了,還不如這間小屋兒暖和。
原來老田父母都已過世,桌上的照片就是兩位老人家和他小時候的留影,帶著這些照片,他在哪兒落腳哪兒就等於是家。什麼時候再回老家,他也不知道。
陳騏晚上吃飯時,跟他爸媽說起了田老師的情況。他爸媽一聽,那年三十兒來咱們家吃餃子看春晚啊,人家田老師不收咱們學費,正好答謝答謝。
陳騏把老田過年不回家的事也告訴了丁海升和冬征,於是三人商量好日期,請老田一家吃一天。老田盛情難卻,於是1994年的春節前後,他輪流在三個徒弟家大吃三天,但老田晚上堅持回南山中學自己辦公室去住。他說都一個鎮子回學校也不遠,辦公室還可以用電暖氣,凍不著。見田老師執意回校,家長們也就不再強留。
田野回到辦公室,雖然學校無人,但他仍然掛上窗簾。他走到桌前,低頭看著桌麵上平放著一張白布,白布上有一幅特殊的女子正麵頭像。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這幅人像不是畫出來的,而是田野用自己調製的紅黃藍三原色麵粉一點一點灑出來的。
田野靜靜地站在頭像麵前,不一會兒,白布上的麵粉人像仿佛蘇醒一般,從平麵狀態變得立體,直到一個年輕女孩兒的麵孔飄到空中,豎立起來......
她紫色的頭發像被風吹動一般擺動著,立體的麵容富有生機,雙眼更是仿佛注入了靈魂,凝視著金城武一般帥氣的田野老師微笑著。
這個女孩兒,正是田野水彩畫像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