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枕眠,一夢南柯。
南喬落櫻鋪滿密徑,贏羽陵覺得自己已經迷路在這幽林之中,若隱若現的紅影一直在不遠處牽引他曲折回繞。
峰回路轉,陡然竟已是懸崖邊緣,崖下紅光大盛,低頭望去,那朵赤蓮正妖嬈之極的立於深穀之中,無波無堰,兀自豔照幽穀。
腳下突然一個不穩,竟直落而下,隻聽耳邊風聲呼嘯,心中甚是著急,沒等出聲,隻覺腰上一緊,身子落入一個溫暖懷抱,人已停止下墜,往上飄回斷崖。
一起一落快如閃電,未及反應過來,緊箍的力量已抽回,贏羽陵抬眸望去。
一個緋衣如火的男子負手站立麵前,流雲紅緞華貴如盛極的牡丹,灩灩笑靨卻純淨如出水的芙蓉。豔極美極的妖嬈顏色,至純至真的絕美笑容,兩種極端的感覺竟被這男子完美揉和一身。
“你是……”話音未落那男子突然欺身一步。
“嗯……唔……”吻,便帶著無法抗拒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贏羽陵驚得瞪大雙眼,一愣之餘,羞憤交加,揮手直劈而出。而那男子已翩若驚鴻,飄身而退。
贏羽陵緊抿薄唇,強壓淩亂的氣息。卻見那男子,細長的食指抵在唇上,幽美的眼瞳深深凝視著自己,他沒來由一陣心慌,覺得那流轉魅惑眼神直直穿透身體,看進了自己靈魂之中。
兩人十步距離,彷佛一世綠染,三千繁花。
男子墨色發絲飄飛如雲,唇瓣輕輕開合。穀裡一片靜寂,話音卻似直傳心底,“好夢除非留人醉。”
幽蘭空穀,渺渺餘香,斷崖雲起隱去男子身影。
長睫一動,入眼是幔幔紗帳。贏羽陵驚坐而起,環顧一周,依舊是自己的寢宮。
“原來隻是一場夢。”可唇上似乎還餘有溫存暖意,細細回想那夢中男子,熟悉的氣息裡竟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羞惱間不覺已紅雲染頰。
“怎麼又是那朵蓮花?”贏羽陵按揉著額頭,無奈自語,“想必是昨夜對著那花太過著迷,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披衣起身,窗外暮色仍暗,樹影婆娑,已是快到寅時。月沉日升,又是一天,死寂的黑夜,總會被第一抹朝霞驅散,心底的寂寞卻無法被陽光溫暖。周而複始的每一天,每一年,人們生老病死,百花爛漫凋謝。
心念於此,不禁平添感傷。取過方硯丹砂,於案上鋪就一方白錦,情之所至,筆墨揮灑,少傾,一株含苞的赤蓮躍然錦上,墨色的荷葉上,猶自閃爍著點點露珠,柔柔脈絡,淡連淺依,蓮瑞頂端一點朱砂,流淌至蓮尾,如淚似血,染的那花兒淒美絕倫。
蓮旁鐫有一排小篆,‘密葉紅芳傷遲暮,傾國傾城恨有餘。’
晨輝漸明,貼身的侍衛蒙毅此時已候在門外,“殿下,時候不早了,傳早膳嗎?”
“不必了,與我換裝,直接去承合殿。” 贏羽陵整理了一下思緒,離案而起。
宮鈴輕響,彩女手捧金盆錦袍魚貫而入,匆匆穿戴一番,正趕了那早朝的編鐘聲踏入大殿。
百官均已列位,秦王高坐龍台。一番上奏之後,秦王轉向呂不韋,“丞相近日做政兒太傅,可還習慣嗎?”
呂不韋拱手,“大王子天資聰穎,勤奮有加,老臣隻須稍加指點,即能融會貫通,實在是難得之才。”
秦王點頭,發現一旁羽陵正若有所思,便關切的問道,“羽兒今天怎的有些憔悴,莫不是這陣子演練陣法,太過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