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零點沒有鐘聲(1 / 2)

馮語遠遠瞧見許爍站彆人家院門口發呆,吆喝她打道回府。開鍋的氛圍跟食物一樣火熱,然而許爍卻蔫兒了。

煙騰騰的熱氣和熱鬨的喜劇蒸騰了人和人之間的顆粒,透過小院恰好能看到隔壁矮矮的樓,煞黑的夜裡藏著一麵暖黃的窗。桌上起了幾瓶啤酒碰杯,許爍微笑著祝大家新年快樂,隨即又埋下頭打字,刪刪改改。

“晚會兒一起跨年吧……”

不行,刪刪刪。

“你生我氣了嗎……”

不行,太直白。

“塗砸,開門,勺子”(外加一個沙溢老師表情包)

不行,太沒心沒肺。

……

塗晨北在手機那頭,看對麵一直輸入,手候在鍵盤上許久,最後也沒等來她的消息。心情就好像卡在過山車頂頭,做好了往下俯衝的準備,結果它紋絲不動。

最後他決定放下手機去洗澡。浴室裡他想了挺多的。許爍無論是有新朋友還是談了男朋友,他理應替她開心。

但也說了是理應。

許爍最終對著塗晨北家洋房的窗戶,放大倍數拍了一張弱燈,敲下兩行字:

“我覺得你家太空了。”

“不如我去給你鎮鎮宅。”

許爍勉強吃了點東西下肚,時不時地看手機有沒有回複,但綠色的聊天框像壘砌的兩塊底磚,巋然不動。她耷下頭,就覺得,眼前的飯,跟前的人,都不香了。

林周執率先發現她的異樣,挪著折疊板凳到她身邊噓寒問暖,“看你從外麵回來就蔫巴巴的。”

“沒有,凍得,”許爍本來想揚起杯子去敬他,腦海裡不知怎麼就浮現不久前的曠地上,她也是這樣仰在折疊椅,跟塗晨北交杯相碰,溢出的泡沫填飽相互的孔隙,一如他們的關係。

於是許爍又把手縮回來。

手機屏幕還是遲遲沒有亮起。綠色的圖標,許爍手指頭一會兒戳一下,頂頭的電量都從77掉到了61,無論是數字還是情緒在空寂下都會被無限放大,聊天框還是一動不動。

塗晨北她再了解不過,手機軟件不多,隻開電話、短信和微信三項消息通知,消息浮到鎖屏能忍住一下午不看,可遇到她的消息一向秒回。

這都一個小時了。

他明明沒有在忙。

一直到塗晨北洗了澡吹了頭讀了兩章書以平複許爍給他帶來的心靈創傷,他才打開手機,驚訝發現許爍竟然給他主動來了消息。

他逐字打下“你-和-朋-友-好-好-玩-吧”,思來想去又在發出去前一刻刪個精光,聽起來酸不拉唧的,不值錢樣。

最後簡化為兩個字:“不用”。

許爍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都沉了,像身上綁著一塊兒大石頭,一下子把她所有高昂的興致埋入海底。她壓住性子,“那你來找我嘛,一個人不如一起跨年。”

這次對麵倒是回複很迅速。

“許爍,不用可憐我。”

許爍後知後覺,她這是戳到塗晨北傷心事了。塗狗這人平時就是隻溫潤小白狗,仰著肚皮毫不設防地躺在你麵前吐舌頭,但一旦踩著他尾巴,他會立刻變成一隻站崗小狗,油鹽不進。

但實際上她看到這條消息,內心也很受傷,說不上來這種情緒是愧疚或恐懼,緊接著一陣委屈,就感覺,塗晨北凶她。

無奈馮語看許爍這副模樣,關切道,“你遇到什麼事情啦?”

“馮馮,塗晨北好像生我氣了……”

馮語聽她委屈的聲音一出來就明白個大概,往許爍頭頂虛掄了一拳,“傻孩子,給他打電話說清楚啊!”

“可是貿然打電話他會不會煩我……”

“打吧,”馮語拖長音寬慰她,“他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許爍將信將疑,起身拉開玻璃門進屋,房子是複式,她就站在樓梯轉角默默撥通。狹小的三角空間,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三聲之後,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一句,“什麼事?”

不痛不癢的語氣。

“你是不是生氣了?”許爍開門見山,話雖硬,氣勢是軟的。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許爍咱倆就是普通好朋友嘛,那你有你的空間我有我的不是也很正常,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可憐。”塗晨北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和又講理一點,但許爍這邊聽來就是無聲裡帶著責備和一點點撒嬌,裝腔作勢的。

她不喜歡這套彆彆扭扭的說辭,立馬質問,“塗狗我在你這兒就一普通朋友是嗎?我就不能關心你是不是?”

“是,好朋友,那好朋友之間有什麼不能坦坦蕩蕩?不想回我信息就彆回,不想跟我跨年那就不跨,你不用勉強的。”

“我不是……”

許爍都不知道該怎麼辯解。能怎麼說?哦,我說我覺得咱倆關係已經超越友誼了所以我要冷你一冷?不可能這麼說的。許爍也急,就聽見對麵補了一句,“沒事就掛了吧。”

“不許掛!”許爍脫口而出,嚇得要去按紅鍵的塗晨北一哆嗦。

“塗晨北你不許掛我電話,”許爍又重了遍,確認對麵淺淺的呼吸聲還在聽,“不是你的原因,隻是……隻是提前跟同事們約好了,所以就……”

塗晨北伏在露台的欄杆上,看隔壁花園裡的青年男女和熱鬨的燈光,埋下頭,聲音聽著有些疲憊。

“許爍,你知道嗎,朋友間最忌諱說謊。一旦你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借口,你就要牽扯更多的人、更多的場景去圓這一個場景。我不覺得隻這一件事,而是你這段時間對我的態度,讓我沒法不思考。”

“思考什麼?”許爍的嗓音弱下來,她把微微發熱的手機緊貼著耳朵,似乎意料到接下來他所說的話。

“在想,還有沒有圍著你轉的必要。”

他倦頓的嗓音一經落地,窗外樹下寒風刮走低空落葉。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許爍內心還是跳了一拍。

“你下樓,我們聊聊。”許爍留下這麼一句,掛掉電話向外走。

出小院的時候,馮語問了句,“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