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他,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我剛上大學二年級,在一家咖啡廳打工兼職。
而他,還隻是一個初中三年生而已。
有時候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記憶力,居然還能如此清晰地想起初次見麵的場景。
不,也許隻是因為那時發生的事情太令人印象深刻。
那時,就在這個吧台的另一側,就在我眼前,這家店的客人很少見地發生了爭執。
那個眼角有一滴淚痣的卷發女子,妖媚的眼睛無法掩蓋住怒氣。清脆的一巴掌,令在場所有人呆若木雞。
她就這樣邁著高傲的步伐走出了店門。我很驚訝這個女人的傲氣,即使是盛怒的情況下也能行動的如此高雅而不失風度。
然而更令我驚訝的是那個眼鏡少年的淡然。
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順手拿起我剛端上的熱咖啡,緩緩的抿一口,然後笑著說:“幸好現在才端來,不然她說不定會用這個潑我。”
為了避免尷尬,我並沒有打算回應他這句看似自言自語的話。誰知他的眼睛很明顯的是在向我看來:“這位小姐,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呢。”
“客人,這裡畢竟是公共場所,可以的話請儘量不要引發騷亂。”語塞了一陣,想起我店員的身份,還是決定用最公式化的語言來表達不滿。
“彆這麼嚴肅嘛,你看上去也就隻比我大一點的樣子。不如聊聊吧?”他右手托腮,手肘撐在吧台上,嘴角牽出一個微笑。
他這樣算是在搭訕麼?我不禁有點尷尬。幸好這時候店長走過來替我解了圍:
“秋本,還不快去工作!”
送完幾桌的飲品之後,我又回到吧台後麵準備洗杯子。斜眼瞄了一下,沒想到那個少年還坐在吧台前麵,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視線。
不知道他會不會又說出令人尷尬的話來,我決定先開口:“剛才,是怎麼回事?”
說完又發現這麼問似乎不符合我的身份,於是連忙補一句:“不想回答就當我沒說。”
“沒什麼,隻是鬨分手而已。”他依然維持著右手托腮的姿勢,話語裡找不出絲毫的悲傷或惋惜。
“……你惹怒了她?”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追問了下去。看來八卦是女人的本性。
他無聲地笑笑,側側臉,眼睛望向一邊:“大家都隻是玩玩而已,玩不起的就隻有退出咯。”
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讓我皺起了眉頭。才多大點的孩子,根本是連戀愛都該不懂的年齡,就學會拿感情當玩具了麼?真是惡劣。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他身子微微前傾,把臉湊近道:“咦,莫非小姐你還沒有戀愛的經曆嗎?”一副調笑的樣子。
“這個不是重點吧?再說你們那樣就叫戀愛了麼?”我臉上微微有些發燒。
可惡,居然被看出沒有談過戀愛。
“這個嘛……閱曆豐富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十足的花花公子口氣。他起身,從包裡掏出錢放下,轉身朝門口走去。
“對了,我叫忍足侑士。有戀愛上的問題的話,儘管谘詢我哦。”踏出店門的一瞬間,他背對著我揮揮手,如是說到。
真是既沒分寸又輕浮的孩子。
在那之後,我依然在大學與咖啡廳之間過著兩點一線式的生活。而那位名叫忍足侑士的初三學生,光臨這家店的次數似乎也漸漸增多了。
每次他總會帶上一個漂亮的女伴坐到吧台前麵來,當然,女伴是不固定的。
對於他的這種行為,我隻能解釋為:“青春期的男生,有這樣的行為也很正常。”
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這又和我沒有關係。
在他成功地把另一位女伴氣走之後,他無奈地聳聳肩,朝我笑笑:“唉,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你看到我丟臉的樣子了呢。”卻是沒有絲毫憾意的。
接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必要告訴你吧?我隻是這家店的店員而已,沒有義務向顧客提供姓名。”
“誒誒~都認識這麼久了,還是一副很嚴肅的樣子呢,”他的笑得有點狡黠,趨近身仔細地打量著我,“我看看……你叫秋本久美子?”他指一指我的胸牌。
我沒有吭聲,低頭繼續洗著那些杯子。
“那麼我可以直接叫你久美子嗎?”他端起咖啡,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
“客人,請自重。”我板著臉拿起托盤,離開了吧台。做咖啡廳的店員,被搭訕或者說騷擾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我自信已經鍛煉出了一幅撲克臉。
……但是,他還隻是個初中生呢。也許並沒有什麼惡意或者企圖的吧。
畢竟,正像他所期望的那樣,他是從來不缺女伴的。
這樣來來往往了一年左右,他也算成為了這家店的熟客了。我也就不好再板著一張臉來對著他。就像他說的一樣,我們再怎麼也該算是熟人了吧。
他依然帶著各式各樣的女伴出入這家店,我也依然隻是站在吧台後麵,有時為他們端上兩杯咖啡。
雖然我個人並不讚賞他這種對感情不認真的態度,但不得不說,他對女人的品味還真不錯。每次帶來的人都是那麼漂亮,那一雙雙修長白皙的美腿讓我也不禁豔羨起來。
但是我總是記得他第一次帶來的那個女子。
於是在他的女伴又一次先他而離去之後,我們終於進行了第一次正式的聊天。
“……還記得你第一次帶來的那個女孩嗎?”幫他續杯時,我順口問到。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主動找他說話,略微楞了一下,才說:“你是說小景嗎?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她身上的那種氣質很不一般,一直到現在都忘不了。”我放下杯子,“那種強大的氣場,真是令人驚訝呢。”
“那是當然的。她無論是家世、外貌、頭腦還是運動,都是極品呢。”他笑著,很有點驕傲的感覺。
“這樣好的女孩子,你舍得丟?在那之後都再也沒見你帶她來過。”
“當然不會再帶她來。我們不都已經分手了嘛。”他略略頓了一下,眼鏡反著光,“再好的女人又如何呢,反正我隻是玩玩而已。”
不,我並不相信你真的隻是在玩。至少對這個女孩,你有真心過。因為你到現在還記得她的名字,她的一切。
但是我並沒有說出來。既然他認為用這種無腸公子的做派來掩飾是最好的選擇,那又何嘗不可呢。
畢竟,還隻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