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家家法(2 / 2)

千宮燈 古矢女 3447 字 10個月前

“你不休假去上朝了?”藍瑾明知故問。

“秋闈主理有了人選,我也不用怕自己這張嘴再害死人了,還窩在家裡乾嘛。”人動人,茶都泡的這麼棒!花一樹一口茶入喉,一臉陶醉。

藍瑾想到是自己頂了那個倒黴的缺兒,也隻有嘴角抽搐著苦笑。那日回來之後,她一直在想銘山墓地裡見到的巫師,後來還是偶爾聽兩語在灶房和廚娘郝婆婆閒聊,才知道個大概——

韶京城自從第三位科考主理剛上任就過世之後,市井街巷裡,就開始流傳起“殷生咒”的傳言。五年前秋闈會試,曾有一位殷姓考生在放榜後,不滿名次,自登臨塔上跳下身亡,還在死前留下血書,控訴考官不公、主理失察、科舉舞弊!據傳,那血書中暗含詛咒,所有當年看過的人都死於非命。血書中詛咒了下次科考,所以此次的秋闈主理官才會接連殞命。而幾位過世大人的家眷忌憚流言,怕那殷姓書生魂魄不散,便都請了巫師班子做法去咒。

“殷琅芝……這是那個殷姓考生的名字?感覺……好像聽過這名字。”藍瑾的手指撫過那三個有些複雜的字,唇齒間吐出的字,帶著清脆的語音,拗口而美好的名字,曾經鮮活的生命,此刻真的是化作一縷冤魂,還是早已做了煙塵飛散?

“哎,五年前的‘金榜之亂’事情弄得太大,其他很多事情都被忽略過去了。回想起來,那次科考還真是發生了不少事。殷琅芝,鬱州汾城人,和我是同鄉。當年也和我一樣是個家徒四壁的窮書生。十年寒窗,得進韶京,哪裡有錢去住客棧,就在鬱州會館落腳,不像某些人金尊玉貴還假裝落魄,到處騙人。我記得當時她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真是時光如梭啊!”花一樹喝光了自己的茶,又端了藍瑾沒喝完的往嘴裡送。

“原來如此。想起來好像就在昨天。”當年相熟了之後,藍瑾經常扮了清貧舉子去鬱州會館找花一樹,估計是見過的。

“是呀。幾年不見,你家小侍兩語都出落得垂柳修竹一般了!而我,已經變成一癡肥的胖子了!”花一樹撫肚,無限哀婉。

“兩語是要嫁個正經人家的,你給我少打他的主意。”藍瑾斜她一眼,撂下話。

“我們花家,三代種田,皆是良民,家世要多清白有多清白,人要多正經有多正經!為什麼不行?”花一樹大叫。

“你們家人都正經,唯獨你——牙尖嘴利、惡語傷人、品行不好,絕對不行!”藍瑾眯了眼,笑眯眯的斷言。

這個女人……還真記仇!花一樹動了動嘴,終還是拿起了書冊開始翻閱這些才經過了五年歲月,卻已經開始泛黃的紙卷。

◇◇◇◇◇◇◇◇◇◇◇◇◇◇◇◇◇◇◇◇◇◇◇◇◇◇◇◇◇◇◇◇◇◇◇◇◇◇◇

三天後。城南的雲居巷突然在這一天變成了一個非常、非常出名的地方。這個有著美麗名字的巷子本不該這麼出名的,它隻是靠近南城牆根的一條又窄、又臟、又不起眼的小巷子,裡頭住滿了三教九流的人,還都是下九流的。

有年長色衰,被青樓拋棄,租了房子的娼兒;有走街串巷替人刮臉、修腳的剃頭匠;也有像玄暮吟這樣以彈曲賣唱的伶人。

鼓樂十班,半城喜;

錦車百乘,韶京羨;

爆竹千響,雀轉鳳。

朱漆的箱奩,雕刻繁複,朵朵夜曇在線條的蜿蜒勾勒中綻放,錦繡妖嬈。墨家逼仄的小院中,沿著院牆高高堆起的朱箱,讓整個小院顯得更加狹小。

斷斷續續的撥弦聲從院中傳來,夾雜著有規律的擊打聲。沉悶的聲響混合在清脆的弦音中顯得怪異而突兀。

“彆怪爹心狠,吟兒你怎麼就死不悔改?!啊?!”一臉憔悴的蒼老男子手持兒臂般粗細的木棍,顫巍巍的舉起,重重落下,落在正兀自調著琴弦的男子背上。

“隻要你肯說一句——退親,咱就把這些都給她白苑送回去。就算是在京城裡呆不下去,爹也認了,爹和你一起走,天下這麼大,總能找到個安生個地兒!”喘息著的蒼老聲音,斥責中含了祈求。玄家家規第九條——子孫後人絕不可與官家結親,違者杖責五十,逐出家門。

玄暮吟閉目端坐,脊背上傳來的灼痛漸漸轉成麻木,父親的哀求想根根尖刺刺入心尖,卻改變不了他的心意,就像五年前一樣。一旦決定,即便結局是玉石同碎,也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