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影王不想因此和朱家生出芥蒂,所以婚禮請了不少衛王府的人,這麼一來白非瞳當然是不能露麵了。藍瑾恍然大悟。
這次喜宴被安排在室外。暗藍的夜空一枚新月高懸,映照著波光粼粼的素心池。碧水清荷,星光閃爍,清風拂過,荷動星碎,幽香醉人。
素心池畔,席開千桌。
點綴席間的一盆盆優曇婆羅,垂下細小的純白花苞。宴席是按從內到外的蛛網狀布置的,越到中心處燈光越亮,而桌椅越少。中心處高高的搭起了一座四方高台,臨近高台布置了四張紅木雕花圓桌。
藍瑾和紫寒衣被引至麵東的桌子邊。喜宴還未開始,桌旁卻早已坐了幾位客人,雖久不見,但藍瑾倒也還認得出,都是些在朝內為官的藍紫兩家的親戚以及她們的家眷。幾位女子在看到藍瑾的瞬間眼中大都閃過異樣,不過都在下一瞬掩去,笑嗬嗬的走上前來和她們二人寒暄。
許多在場的官員都聽說了鏡王回京的消息,但是卻少有人見過她。此刻藍瑾水藍衣袍,銀簪束發,身姿秀頎,負手而立,在桌上紅燭的映照下,眉目之間光華流轉,璀璨的紅燭的映照下,眉目之間光華流轉,璀璨的眼波中笑意謙和。一舉手一投足,矜貴而不驕浮;談笑之間,穩重亦不乏風趣。
五載不見,一出現,便引得眾人側目。一旁的紫寒衣不禁在下心裡感歎——有些人就是天生學不會平凡。此刻的藍瑾,讓許多的朝臣皇親又憶起了五年前那個壯誌在懷、春風得意的少女榜眼。
金枝玉葉加之金榜題名,那是何等的令人豔羨?鏡王府的大門在那個夏天可真是連門檻都快被送禮恭賀的人踩斷了。誰曾想正當眾人都在冀望著藍苑的興起之時,朝堂上突然炸響一聲驚雷——皇上欽點的狀元——陰暮軒——捏造姓氏名諱,欺君罔上且是男兒之身!
即使是在狀元欺君的醜聞一夜之間傳遍京師的時候,也很少有人會想到狀元的倒下會對身為榜眼的鏡王府長女藍瑾產生什麼影響。然而後來因為藍瑾等一眾舉子不同意處死陰暮軒,而且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言論——要求皇上準許男子參加科考。由於事態的演化,朝臣們也加入了混戰,分成了保男狀元和滅男狀元兩派人馬相互攻擊,以至於情勢一度失去控製,天顏震怒,最終演變成了一場規模浩大的朝堂動亂,史稱“金榜亂”。在其中身為驃騎將軍的老鏡王藍聖兵的死則是整個事件的轉折點。
而對於老鏡王的死至今大家也都是眾說紛紜。有人說她是代女自戕,以保女兒平安;也有人說她是被聖上逼迫,不得已飲鴆而亡。總之,在承安十八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落下的時候,那個一生從沒認過輸的藍老將軍走進了昭恩殿,然後就再也沒有走著出來。
那之後很快,欺君罔上的青年陰暮軒被削去狀元頭銜,放出天牢。藍家長女藍瑾正式繼承王位,成為了藍苑的主人。然後以榜眼身份自請出京,遠走麓州出任按察使。至此,承安十八年的秋闈以狀元之位虛懸、榜眼離京畫上了一個傳奇而蒼涼的句號。
這難道是天意嗎?眾人禁不住在心裡問自己。又是在同一天,他們看到了歸來的鏡王爺,而很快他們也會見到的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睥睨天下的狀元郎——因為他正式今天這場婚禮的主角,即將成為影王府正君的玄暮吟。
戌時三刻,一陣鼓聲響起。高台上,一隊二八侍兒舉著紅燭魚貫而出,最後登場的便是新婚夫婦二人。影王白非璃紅光滿麵,一身白色喜袍繡滿了紅色的細葉,那是優曇婆羅花的藤葉。站在她身側的男子衣袍是紅色的,繡滿了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正是那優曇婆羅的花朵。男子的麵部遮了一塊透明的薄紗。
燭火搖曳,在輕紗上留下閃爍的光影。藍瑾抬首遙遙望去,雖看不清男子的容貌,那那身姿確是那人無疑。
白玉盅內的酒,清透無色。入口甜、回味甘,一但入了喉卻是火辣辣的灼燙。這酒,名叫“大四喜”,是韶京名產。酒名取自那首著名的四喜詩,正所謂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藍瑾不是第一次喝,當年她名題金榜的時候,娘就曾擺了家宴,與她共飲。那是第一次,娘親沒在飯桌上罵她,第一次她和娘親兩個人像姐妹一樣心平氣和的飲酒聊天,沒想到卻也是最後一次。
身邊有侍兒幫她添了酒,藍瑾喝的並不快,但卻一杯接著一杯。看來那家夥是真的沒來……四處觀瞧,滿堂歡語,藍瑾依舊沒有發現花一樹的身影。
就在藍瑾東張西望的時候,台上拜天地儀式已經開始。紅燭環繞處,新人攜手,雙雙行禮。此刻的白苑就像一個懸在空中的巨大燈籠,璀璨萬方。
藍瑾在這麼一個喜結良緣的時刻想起了那一場分彆。想起了那個男子凜冽的言語,想起那個有關於燈火的誓言!也許他早就忘了那句戲言,也許她也是時候忘了那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