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許。
當雙轅馬車駛出鏡王府,伴著噠噠的馬蹄聲一路向東南行進時候,影王府婆羅苑的寢室內,玄暮吟正在為白非璃斟茶。
燭火通明,珠簾半卷的華屋內,天青的瓷片碎了一地,依稀之間還能想象得出片刻之前它曾經完好時美麗的樣子。倒黴的京師府尹大人被影王爺捎帶著祖宗八代都斥責了一遍,玄暮吟不動神色的喝著茶並不勸阻,靜等著妻主大人火氣消儘。
半時辰之後,白非璃終於恢複了常態,陰測測的道:“放就放了吧!我就不信,沒了人質,她就敢造反。本王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她藍瑾想憑著點小恩小惠就收買人心,也未免太不把本王看在眼裡了!本王手裡還有王牌未出,逼急了就送她去見她那幾位前任!哼,想和我鬥,她個黃毛丫頭還嫌太嫩!”
“小心駛得萬年船,王爺您還是多留心為好。畢竟那餘姑娘她知道的事情不少。何況藍瑾她背後還有金環影撐腰。”
一瞬間,玄暮吟眼中閃過異色。電光火石之後,他怡然自得的抬起眼眸低聲細語道。
“說起來,交給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白非璃上下看了他幾眼,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上前攬了他的腰,向著圍帳內走去,一隻大手熟門熟路的探進了男子衣內,眼中卻是一派清明。
“王爺放心,一切皆在計劃之中。那五個工匠頭領都得到了想要的銀子,那百十根浸過了煤油的原木一根不差都已經搭在了貢院隔間的房梁上。隻待一竣工……”玄暮吟的話沒說完,唇已被封住。
“嘖!嘖!嘖!世人皆言影王冷血無情,你卻是比本王還要無情數倍。恩將仇報,眼都不眨。想當初本王還想讓你和和那姓藍的丫頭再續前緣,演一出美人計呢。如今看來,本王當真是小看你了。你個小東西,還真夠恨的!”白非璃吹了口氣,一口咬住了男子薄透的耳垂。
“我這不都是跟王爺學的嗎?”玄暮吟咬了自己的唇瓣,吸著氣言道。
“本王就喜歡你這副欲拒還迎的樣兒!”
白非璃滿意的在男子臉頰上掐了一把,褪去了自己身上礙事的褻衣。一時之間,釵寰零落,被翻紅浪。嬌吟聲,喘息聲,交織成床弟間最銷魂的豔曲。
滴漏聲聲,良宵苦短。白苑的夜才剛剛開始……
次日清晨。
剛過辰時,藍瑾已經打著嗬欠站在了翠微宮的大殿外。季氏的出殯儀式還未開始,她揀了個靠邊的柱子倚著垂頭打瞌睡。紫寒衣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渾然無覺。
直到鐘鼓聲響起,儀式正式開始,藍瑾才伸了個懶腰睜開眼,一睜眼就對上了好友一雙火冒三丈的眼。
“小心,再瞪眼珠子要掉下來了!”藍瑾五指並攏伸手作了個接珠子的動作。她就是不想聽她嘮叨才如此辛苦的站著裝睡的,這不才一會兒就累得她有些腰酸。
紫寒衣拿這混人沒轍,隻得使眼色提醒她這是出殯,讓她收斂自己的表情。藍瑾心領神會,板起臉規矩的垂首排隊,等待殿門打開。
隨著一陣吱吱呀呀的合頁轉動聲,厚重的殿門緩緩開啟。
天邊朝陽初升,霞光透過高高的門楣照進去,可以清晰的看到細小的塵埃在空中飛舞。這寂寞深宮,主人生前失寵於女帝,庭前寥落。那季側君也定不會想到在他故去之後,會有如此多的人光臨這翠微宮來為他送行。女帝似乎是在人故去之後,突然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不但追封了季氏一等妃君,諡號“賢貞”,還親諭在京四品以上官員無重大事由皆需出席其殯禮。
整潔空曠的大殿中央,依照祖製停放著黑漆的楠木棺材以及進香的供桌。排在前頭的官員魚貫而入,本應寂靜無聲的祭奠儀式,卻有細碎的交談聲傳出。藍瑾好奇的張望,紫寒衣劍眉微擰,一個箭步便衝進了殿內。
“啊——這是……”
某位文官的驚叫像一顆石子打破了一池平靜的春水。官員們先前還是竊竊私語,此刻聲音都放大了些,一時之間整個殿內一片喧嘩吵雜。還站在殿外的官員們也都不約而同的向殿內擠去,藍瑾便是被人潮推擠著進到殿中的。
一進殿,她便不由的半張了嘴愣在原地。隻見一副碩大的宣紙垂掛在棺木的正上方。雪白的宣紙上寫著四行字,不是彆的,正是當日那玉卷閣司職主管幽浵懸梁自儘時留下的那首絕命詞。大紅的字跡映著下方黝黑的棺木,形成某種詭異的對比。
“這……不會是血書吧?”
“這詩……看著眼熟……”
“啊……是那個嬤嬤的絕命詩……”
“不會是那幽浵嬤嬤的鬼魂作祟吧,這染了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