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還是晴空萬丈，不料才行至北市街口，豆大的雨點兒就落了下來。藍瑾皺眉望著頭頂的黑雲壓城，扯了袖子低頭飛奔。

“嘭——”

一間客棧門前，藍瑾被一個跌跌撞撞的人撞翻在地。

“沒錢還想賴著不走？！滾，給老娘滾得遠遠的！瞧你這寒酸樣兒，就是個名落孫山的命！”水桶腰麻子臉的中年婦人叉腰立在門檻上口沫橫飛。而那個被她推出門外的女子正是將藍瑾撞倒的罪魁禍首。

和藍瑾一同落地的還有一個不小的灰布包袱。包袱沒有挽結，其中的書冊掉落一地。雨越下越大，書頁被風卷起嘩嘩作響，雨滴落在紙上印下一個個深色的印子。身形瘦弱的女子埋頭撿著書冊，絲毫不在意店老板的嗬斥以及落在身上的雨滴。

見狀，藍瑾也蹲下身幫忙。等到書冊全部撿起，她便不由分說的拉了那女子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對門的一間茶館。

晴日裡驟雨突至，小小的茶館立時湧進了不少避雨客。

揀了張沒人的小桌落座，藍瑾一邊抹著水漉漉的臉，一邊招呼小二上茶。

“哦，再來些點心，綠豆糕、麻團子之類都來點。”藍瑾瞅了眼對麵的年輕女子補充道。

“好嘞——您稍等，馬上就來。”梳著油光水滑麻花辮的小二一甩手巾，轉身張羅去了。

藍瑾轉回頭笑眯眯的打量著對麵的女子。女子拱手向她賠不是複又道謝，她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不多時，茶點上桌。

藍瑾咬了口熱乎的豆沙糕，“多吃點！對了，姑娘你是來趕考的吧？”

“多謝小姐。我是鬱州人氏，專為秋闈會試而來。在下家境貧寒，不料這韶京的客棧住宿費用竟是如此高昂，剛剛讓小姐見笑了。”女子說著麵露窘意，語帶自嘲卻無自怨自艾的態。

“何不去鬱州會館試試？那裡的費用應該相對便宜些。”藍瑾提議。各地會館在會試期間都會為為本省的舉子提供比較便宜的住宿。對於手頭緊張的考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哎……不瞞小姐，會館在下去過，隻是去的晚，管事說已經住滿再無餘房。隻怪我時運不濟。”女子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聞言，藍瑾垂目思索了片刻。“巧了，我正好認識那裡的管事。待會兒吃完飯我和你同去那鬱州會館走一趟，說不定有什麼轉機呢。現在，先吃東西！”

她在思忘塵已經是吃過飯，隻揀了塊雲片糕一點一點的嚼著，目光在這間不大的茶館中四處打量。

鄰桌傳來一陣笑語，藍瑾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一群青年女子身上。

四方桌邊坐了四個文士打扮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此刻正手執長卷立在桌旁。長卷上筆走遊龍地寫著一行字。其餘在座的三個女子或皺眉或撫額思索著。

“她們在對對聯？有趣！”似曾相識的情形，有往昔的回憶閃過腦海。藍瑾索性扭過身看著鄰桌。那與她同桌的女子此刻已經吃的差不多也轉頭觀瞧。

宣紙長卷上寫著七字上聯——“荷花莖藕蓬蓮苔”，藍瑾在嘴裡默念了兩遍，動腦子思索起來。正在思索間卻見那女子起身走向鄰桌。

鄰桌的三名女子也正苦思不解，那出題女子巴掌大的臉上已現出幾分得意之色，此人杏眼方眸，氣質出眾。隻見藍瑾同桌的女子行至桌邊躬身一揖，伸手拿起桌上的筆，沾了墨徑直走到長卷旁。

“這小妹子已經想出來了？”藍瑾有些懊惱又有些好奇，抱臂上觀。

片刻後，女子擱筆。鄰桌女子看過她對的下聯，皆頷首認同，那出題的女子也對她露出了讚許之意。

“芙蓉芍藥蕊芬芳。……真是好聯。”藍瑾看著那姑娘和眾女子寒暄，不一會便被她們邀請在一張新紙上書寫起來。

“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世，詩才絕世。”

韶京城西五裡有座論道山，在半山腰有一塊碩大的光潔石頭，天然形成一台。曾有前朝幾位隱士在此談詩論道，故此得名。藍瑾看著那姑娘寫下的上聯，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賽詩台……賽詩台……有了！藍瑾眸子一亮，走到那桌子近前，作揖道：“此聯——可否請在下一試？”

“小姐請——”那剛剛出題的女子抬手遞給她筆。

藍瑾接過，在長卷上書寫起來。

“登臨塔，登臨喜，登臨塔上登臨喜，臨塔得意，臨喜得意。”藍瑾擱筆，餘光卻見那與自己同來的女子在看到下聯之後臉色一變，手中的長卷一個沒拿穩，眼瞅著就要滑落。

“小心！”藍瑾眼疾手快，一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也順便穩住了她手中的卷軸。

“妙哉，妙哉——”臨窗而坐的黃衣女子率先拍手稱讚，其他女子也皆附和。

“二位姑娘妙對，令人心生仰慕。敢問尊姓大名？在下司徒虹如，闡州人氏。”那個先前出對子的女子站起身道。

“對了，我也還不知道這位姑娘的名姓呢。”藍瑾一拍頭，看向那撞倒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