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修) 她還不會走路呢!……(2 / 2)

見李弘眼巴巴地湊在他的腿邊,表現出了對他的親近,李治乾脆也在這幅展開的地圖上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將小兒子攬在了懷中。

他擺了擺手示意宮人退下去,這才抬眸朝著武媚娘看去,“媚娘你來看這兒。”

比起道、州劃分細致的中原地區,西域邊陲的各種著筆,便顯得稀疏很多。

當這張地圖的尺寸不小之時,也就更是如此。

武媚娘順著李治伸手指去的方向看去,見他伸手指向的,正是其中金莎山以南的位置。

這裡是西突厥分支所在。

說起正事,李治的聲音一改方才敘天倫的溫柔,倏爾冷了下來,“我當年登基之時,何止舅舅覺得,我還是個不能掌權的孩子。就連西突厥降將阿史那賀魯也覺得我好欺負,悍然憑借著西突厥部落兵力叛我大唐,寇略邊境。”

他話中肅殺之意,以武清月這個旁觀者看來,大概率是衝著阿史那賀魯去的。

阿史那賀魯此人的大唐右衛將軍和瑤池都督府都督官職,都是出自於唐太宗李世民之手。

可在李世民過世後,他覺得李治軟弱可欺,自己掌控西突厥的時機到了,直接在永徽二年發動了叛亂。

然而讓阿史那賀魯未曾想到的是,李治表麵的溫和底下,依然是骨子裡的強硬派作風。

李治一麵發動了三萬府兵和五萬回紇騎兵征討賀魯。

一麵,他借用西突厥內部真珠葉護與賀魯之間的矛盾,調派大唐名將程知節(程咬金)與蘇定方配合作戰,給了賀魯以迎頭痛擊,在去年便取得了階段性成果。

這一點武媚娘是知道的。

“好在現如今陛下已告訴他,今時之大唐仍不可欺。”

“不錯!”李治眉峰一揚,“眼下西突厥各部中,處月、處密部落均已平定,故而早前我下詔劃分此地為二州,行分而治之的法子,遏製賀魯將其重新團聚在手。”

“程將軍與那真珠葉護配合越發默契,若能繼續增兵,阿史那賀魯此賊不過甕中之鱉而已!”

“可惜,這場平亂中還多出了點新的波折。”

李治話說到此,將手指慢慢地指向了西麵。

那裡,正是新崛起的大食所在。

“大食發兵忽然攻滅波斯,甚至繼續引兵東進,侵吞昭武九姓之地。”

一個敵人西突厥在北,一個敵人大食在西,看起來是有些兩麵受敵的意思了。

不過武媚娘並不難瞧見李治此刻的神情,他先提西突厥後提大食,不像是因身陷困厄而憂慮。

她旋即便聽李治說道:“這雖是一場打亂計劃的外來戰禍,但也說不定,又是一出轉圜戰機。”

“我想再給西突厥戰線的兩位將軍升升官,在西突厥之地增兵,確保能在兩年內正式鏟除阿史那賀魯。”

“另一麵……”

他頓了頓,“我想再選一位將領,聯同此番來朝的各國使者,出兵反擊大食!”

以李治看來 ,這並不難辦到。

西突厥戰線隻需要遵循早前的行軍方針就好,有程知節、蘇定方和真珠葉護等人在,大唐絕沒有戰敗的可能。

而當西突厥戰事由唐軍占據上風後,西域各國就不用擔心北麵威脅,對於大唐勢必更加親近。

便如回紇騎兵可為大唐發兵助力一般,昭武諸國也當有餘力兵馬,作為他擊退大食軍馬的前鋒。

又因程、蘇等將領都還盤桓於西突厥之戰,這個負責督戰大食的將領,完全可以由他敲定任免了。

這,才是李治最大的目的所在!

他要一個能憑借這份戰功站穩腳跟,又完全聽從他號令的將領。

若是此前可能還沒有那麼容易,偏偏眼下大食的發兵恰好給了他一個借口。

“媚娘,你以為如何?”

當這個問題從他口中發出的時候,武媚娘並未錯過李治的臉色。

他素來平靜的目光,在此時被一種更加鋒利的氣場所取代,讓人不由地想到……他的父親。

大唐的天策上將。

這其中滿是勢在必得之意。

乍看起來,李治的決定也沒什麼問題。

看,他將王皇後安排去親蠶禮,自己便能分出手來擺駕萬年宮,好一出“各司其職”。

西域的情況也是如此。

程知節和蘇定方是這一出計劃裡的“王皇後”,而他新委任的將軍,就是籍田禮中的他。

剛從長孫無忌的圍堵中咬出一個缺口後,他也理所當然地想要發起下一次嘗試!

然而武媚娘心中一番急轉,卻不是對李治這決定的認可。“我想……先問陛下一個問題。”

她開口之時,心中不無緊張。

就像她並不是一入宮就想著登臨高位一樣,她在軍政事務之上的諫言,也隻是因她和李治的利益一體,才循序漸進地提出。

所以今日李治的這出發問,對她而言,遠比那移居萬年宮的建議更危險。

她也很明白,這個問題沒有讓她避重就輕的資格。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真正將第一句回答說出的那一刻,她又突然平靜了下來。

明明是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錯的時候,李治卻看到她露出了一個稍顯輕鬆的笑容。

昔年翠微宮中相遇之時,李治便為她這份氣度從容所折服,自她由感業寺回返後,他更是屢屢從她的身上得到神思慰藉,今日好像依然如此。

至多便是因為她懷中還抱著小女兒,在安定人心之餘還多出了幾分母性。

他方才的淩厲之色收起了些,“媚娘有話但說便是。”

此地隨侍的宮人都已在他提及西突厥之事前被揮退到了外頭,媚娘在此時說的話就算因駁斥天子而有僭越之嫌,這話也僅僅是他和媚娘兩人知道。

在他身邊的李弘聽不懂什麼阿史那賀魯,甚至注意力也不在他們麵前的地圖之上,見阿耶根本沒好好同他玩耍,早將目光轉去看了一半的圖冊上了。

小女兒年幼,更不可能聽懂他們話中的風起雲湧,刀兵之爭。

就當這是一場家中閒談,也沒什麼不好的。

但李治沒料到,媚娘說出的話還真像是在嘮家常。

她指了指那頭關閉的殿門,“陛下覺得,若是讓弘兒與阿菟跑到門前,再回來,需要多少時間?”

李治一聽這話便笑了,“阿菟哪裡會跑啊!”

連站都還得等上九、十個月的孩子,說跑簡直是在開玩笑。

至於另一個孩子——“便是弘兒也還跑得不夠穩當,殿中跑跑無妨,若在外頭是要有人看護的。總得先腳踏實地學好了走路……再說吧。”

等等。

李治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忽然一愣。

當他再度看向身邊的武媚娘時,便見她臉上的正經模樣,分明不像是在開玩笑。

“媚娘問的,是弘兒與阿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