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衛柯便想到了不知多久之前的那個夢境,他仰頭看著摟著自己的那個男人。陌生的臉龐,卻不那麼陌生的神色。早知你從那時這麼看我,我若是主動一點答應你,會不會我們就不會是現在這樣。黑衣男人虔誠地抱著自己,嘴唇再次覆上自己的側臉。他懷抱的人惡行累累,他懷抱的人履冰臨危。他卻慢慢從腰間拔出閒雲鶴,抵在對方的胸前。
衛柯一動也不動,胸口劇烈疼痛著,他往權子欽劍尖靠了那麼一瞬。他隻是任由他懷抱著,親吻著,甚至好像在哀求著。慢慢他靠近他,終於也主動用嘴唇去觸碰那人的臉頰。這個江湖公敵,他的愛人。
隕落吧,他想,就在這裡。
水火一般的天地。
不知是誰失手將火把墜下山林,一瞬間地,這座山頭竟是燃燒起來。肆虐的火海竄上樹冠上,點燃了整片凜冽暗夜。許久地,延遲地,他們倆身後傳來侍衛的叫嚷:“魔頭在那彆讓他逃了!殺啊!”於是一窩蜂的人群呐喊著越過張斬海呆立的身子,朝斷崖邊衝來。
在獵獵寒風卷起黑色長袍的那一瞬,權子欽卻像怕把他弄丟一樣那麼死死抱著他,想把他抱進骨血裡:“那年山坡上,我的願望是永遠待在你身邊。”
衛柯把額頭抵在權子欽肩頭,一開口淚水刹那間掉下:“我的是要和你在一起。”
權子欽摟著他微微笑了。那年積雪的後山,兩個少年各自懷著懵懂的願望,各自看著對方的眼睛又是那麼純澈。孔明燈被放飛在那個夜空,飄向他們未知卻憧憬的未來。那時的他懵懂可愛,那時的他風華正茂。那時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還沒開始。
人若能回到過去。
四周高聲的喊殺叫罵響起,山林的火海翻湧的熱浪噴上二人的麵頰。場麵看上去是那麼洶湧澎湃卻,隻有他二人才知道這世界到底有多安靜。權子欽抱著麵前之人,他的手掌那麼寬大,那麼粗礫,臂彎那麼寬闊,那麼溫柔堅決地環在衛柯腰上:“事到如今,我還是願意為了你背叛江湖,與天下為敵。”
“陛下,我愛你。”
衛柯點點頭,眼淚再次一瞬嘩然而下:“嗯。我也是。”被火光映亮的晶瑩在臉上閃爍,權子欽用手指很溫柔地輕輕拂去那般溫熱。
然後,他舉起手中一直對著對方的長劍,抵著對方心臟的位置用力往前衝擊一瞬。
衛柯身子動了動,卻沒有倒下。他深深望著麵前男人的臉頰,嘴角溢出猩紅的色澤。
他們為禍修真界多年,他必須要親手了結這一切。
了結他,也了結自己。
或許,這便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彼此相擁著投身火海吧,他的生命隻能被他掌握,他們永遠不屬於任何人,永遠隻屬於彼此。
權子欽把帶著愛人鮮血的劍毅然抽出,橫在自己脖頸間,他低頭看著麵前深淵中仿若來自惡魔血盆大口中的烈火,抱著懷中人,身子微微前傾,那是一個即將要墜落的姿勢。將臉湊在對方不斷溢血的唇邊,再次覆了上去:“陛下,我們在一起吧,一起下地獄。”
衛柯看著他,胸前劇烈的痛楚令他開不了口。他隻能在心裡對那人說:下輩子讓我像這樣抱著你吧,即便要我贖清滿手罪孽。
“好。”他不舍地說,“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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