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人睡了許久，如今確實有息在，隻是還不知多久才能醒。醒時他瞧到自己是在這種地方，又會如何？

楚厭清應該會喜歡嗎？

這是他第幾次這麼想了？記不清了。便是不記罷。

坐起了身來，盯著楚厭清瞧了許久。又俯下身去，在他額心那兒落了一道吻。很輕，像是怕驚擾了白衣一般。

“我也一直喜歡，楚厭清。”貼近了楚厭清的耳旁，細聲念道。

又過了幾日，楚厭清依舊是沒有醒。身上的冰霜也還未化開來。

晏凝淵閒來便會在外邊走走。

今日他換了身黑色長袍，戴著旒冕。往某處殿裡走去。

腳下是鋪滿了碎石的路，踩著就硌腳。更何況晏凝淵從來不愛穿鞋。

推開殿門時，有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這是在人間才會有的藥味，因為他在這兒藏著一個人。

大致是多少年呢？他又記不清。

“聽說你帶回了一個神？”那人像個兄長一般的語氣，讓晏凝淵也不覺的停下了步子。

人是坐在椅上的，那雙腿自救回來時就已經是廢了的。露出的衣角見用料之奢，他從來都穿得好，晏凝淵也是讓人年年往人間去給他置新衣。

“我喜歡神，就帶回來。”晏凝淵笑著道，附上了一抹玩笑意。

走前來，隻見這人麵若出水芙蓉一般，眉宇間少不了一分貴氣。也曾聽聞，他是皇族外戚。

手中拿了一本書。架子不高，他也確實能夠到。

他的眸子盯著書看，但餘光裡還能瞧見晏凝淵的。來人的麵色又比以往要白上了許多，戴著旒冕的模樣，確實是他少見的。

“何時又喜歡神了？”他的聲很淡，很清澈。晏凝淵瞧著他的書，麵上有笑意。

卻又遲遲不回他的話。

推著他走，這間殿，有著許多人間的東西。遇此人是幸，晏凝淵亦是從不敢怠慢。

“在人間這麼久了，有見過他們嗎？”那人見晏凝淵不答，轉而又問道。

“見到了，他二人還在。”晏凝淵自是知曉他說的是誰，便是答道。

眸中微露著惆悵，也不好讓這人瞧了去。

推著他，無心思的走了一會兒。而後又推著人在殿中轉了幾圈。

那人終於覺著不對了，又輕聲“嗯？”了一下。晏凝淵這才止住了步。

“無人記你。”

他輕聲道，這麼多年來，遲肅情一人，又有誰來記？多是將他淡忘。

“我還有你。”遲肅情笑道，仍覺晏凝淵好。久久回不過神來。

往日許多，在他眼前。

那時誰也不信晏凝淵，隻有他一人仍信著。依稀記著晏凝淵入門時，曾道天下眾生難，不忍害一人。

如今卻隻能屈身於此處。

“你比我親哥哥還親。”晏凝淵也笑著，是許久都不曾見過他了，如今總也想與他多說說話。

“我也隻認你這一個弟弟。”遲肅情抬眸來，看著他。晏凝淵淺笑起，卻又好像再尋不著這人當年的影子了。

話語不失沉悶。

晏凝淵與他說了許久的話，就要走。到最後，椅上的人隻是燃了一柄燭，再不多言其他。

他出了來，赤足踩在碎石上邊，麵上覆著一層戾。這個人就好像一直都是這般，不會變。

推開寢殿門時，他的眸子微睜大了些。原本一直躺著的白衣，如今坐了起來，披散著發，竟顯得有幾分清冷。

晏凝淵又抬腳走了過去，加快了步子。

黑色的長袍托著地，帶上了白瓣些許。不過見白衣仍舊是看著眼前，並未將目光移向他這邊來。

晏凝淵看著他，麵上露著笑意。但轉而便消了。

楚厭清的神情是木訥的。晏凝淵甚至都不敢碰他一下。

“你會恨我嗎？楚厭清。”晏凝淵盯著他瞧，隻見白衣麵上無色。身上的冰都還未完全化開。

楚厭清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頭側了一下。瞧不清東西，隻有一團團黑影。也聽不清聲。

但他又好像認出了來者是誰。

“楚厭清？”晏凝淵也看出了什麼端倪來，那隻手在楚厭清眼前晃了晃。楚厭清反應得很慢，卻又知曉，眼前像是有什麼在晃。

他想伸手去捉住，可他好似沒了氣力。手也好僵硬。

“楚厭清？你瞧不見了？”晏凝淵問著，但白衣仍是怔怔的坐在那兒。手好像在摸索著什麼一樣，但動作很緩。

晏凝淵用餘光撇見了，猶豫了一會兒，便是將手覆了上去。帶著輕微的顫。

隻是楚厭清一直不理他，那隻手也是很快的收了回來。又沉著臉站在他的身旁，也許不該讓秦玄夜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