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撒在白衣身上,瞧得清東西了。但他這回又不知是到了誰的境裡。四周又水聲,他在橋上走著。又見一人影模糊,坐在橋上……釣魚。
再走近些,身上是紅袍。
“楚厭清。”聲喚住了白衣,讓楚厭清就這般停了下來。這回他瞧清了,紅衣是誰。
秦玄夜。
“帝尊久久尋不著你,符源一族又在人間作亂,何時才回?”秦玄夜沉聲說著,隻是他仍側著身,眸子就往下邊看。
楚厭清沒站太近,不過就這麼瞧,便覺著秦玄夜同晏凝淵過於相像。就好像他再一回過頭來,楚厭清就會將他認錯。
不過紅衣一直盯著那些遊魚瞧,也沒心思去猜楚厭清是何想法。
至於楚厭清何時回去,秦玄夜也沒要多管。但他知曉,楚厭清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多久,他便會再見到白衣的。
垂釣的心思不減,楚厭清則是一直站在那兒。看著他。
這兒有月光,他能瞧清東西。也因為秦玄夜那與晏凝淵愈發相像的臉,讓他麵上帶了抹疑色。
秦玄夜與晏凝淵,好似相識。卻又都忌憚著對方。
“自哪走。”
“想著是在夢中,醒了,便是醒了。回來……也罷,不回也罷。”秦玄夜似有許多話未言儘,卻都要止於口。
在楚厭清身形完全淡去之前,他不由又側眸瞥了過來。
麵上帶著一絲笑意,那張臉確實與晏凝淵無異。或許,這會是楚厭清難以明白的。
魚上鉤了,他捉了過來,而後又送了回河裡。境中一時變幻,隻有枯木黃沙,上邊拖著一抹長長的血跡。
像某種東西,渾身帶著血在這兒爬行過一般。
“原本啊,我該恨透了這世間的。”他神情淡漠,看著前邊的血。又似瞧不見儘頭。
可是,他又在那條路的中間,瞧見了楚厭清。在以往,誰都不曾闖進過這條路。
可是楚厭清就這般走了進來,入的是那人的眼,卻讓秦玄夜一並難忘了。
他熬過了所有,同另一個……自己。熬了幾千年,他不想功虧一簣。
晏凝淵撐在桌案上歇,隻是一會兒,他便醒了來。眉頭皺的深深。
又看向楚厭清,案上酒壺杯盞淩亂的放著。楚厭清睡得也沉,麵頰上的紅,好像一直都在。
他站了起來,眉目間是不同以往的清冷。
“楚厭清,我怎的愈發不想讓你走了。”輕語喃喃,轉身往殿門那兒走,手腳像是許多年前,縛上了鐵鎖般。
覺著沉重。
他在外邊坐了一夜,方才他醒,是因為見到了那時的自己。但他又終將那恨意遺棄。
“可是需要我幫你重新拾回?”身後傳來一聲,晏凝淵麵上又是戾氣陡增。
世人冰冷的視線,一幕幕都重新在他的眼前浮現。在他麵前倒下的人,渾身都沾著血。咒罵是無聲的,而那將他推向萬劫不複的冰冷掌心,是他對人間最後一絲眷意的破滅。
好冷,再難動彈。
“晏凝淵,你本就隻配望著最陰暗的地方。那一抹微光,太耀眼,你捉不穩的。”聲似在他耳旁響起,卻不見人。
但晏凝淵明白,那個聲,是他自己的。
“我終將世人淡忘。可那一日,雨太大,有人匆忙跑著,撞上來時,會有聲聲歉。”那個聲,很沉很沉。晏凝淵隻是聽,又抬眸望了一下殿門,心裡隻有一念,便是楚厭清。
他會走,可能也不會回頭。
那個聲音說的不錯,他確實像一抹微光,闖入了晏凝淵的冰冷黑暗。在深淵中,哪怕隻是一點光也能瞧得見前邊的路。
可光會熄,人也不會長留。
“可是多年來的謀劃,怎可功虧一簣?晏凝淵,若是有一日,你要製不住他了,殺之,以平後患。”
“他不該死,這人對我,過於好了。”晏凝淵少有這般神情的說著話。
夜風來,卻不知吹散了什麼。
“晏凝淵!你忘了你當年是被誰推下來?那人對你,可是有過一分的不好了?可後麵是如何,你能觀人心嗎?”雖瞧不見人,但晏凝淵已經能想到他麵上的猙獰。
青衣不再理會他,就這般讓他瘋便罷了。從來,他都像個瘋子一般。
隻是在外人前,他很會裝罷了。
一夜不嫌耳邊聒噪,風來時,撩動青衣發絲。
卯時他便是站到了殿門前,眼睫低垂著。不過又聞裡邊動靜,他再無思索,就推開了門。
白衣就在那兒站著,聞聲像是要走來。
“你要做什麼?”晏凝淵站在他麵前,但楚厭清依舊瞧不清來人的模樣。聽得清話,聲卻依舊啞。
晏凝淵走前來,順手將殿門給關上了。但其實他也不知為何要將殿門一並關上。
自醒時,他便是怕楚厭清要走。
“你看得見了?”晏凝淵的話語冷冰冰的,盯著楚厭清的那雙眸子看。不過,瞧他的模樣,也知曉了。
他還是就瞧不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