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疑蹤(2 / 2)

傾計·三 漫禾蘇夢 8268 字 9個月前

秦玄夜最後還是掐掉了這一層幻像,長殿清冷。少了什麼一般,唯見案上一花白,他撐著地起了來,緩緩上前去。

現下的他隻有一個念頭,便是要拿到那一朵花。

可還是沒撐住,臨案前便倒了下去。身上幾乎都是血的殷紅,浸得衣物濕重。

翌日。

楚厭清正靠在外邊,緩舒開眸來。初時微怔,再想便是昨夜裡觀月,而後睡著的。

“還以為你要睡到何時。”身後是晏凝淵冰冷的聲音,他沒太多話想要說。昨夜裡也想過一堆事兒,但也終歸沒想明白。

他……究竟想要想什麼。

青衣也走前來,坐到了他的身旁。但沒挨得太近。

“有時,我亦會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在許多事上。”

“我隻覺得,你像是在憂心什麼。或是日後你我二人,真的錯身走到了橋的兩頭,再相見時,會是如何?”

“世間事多之憂憂,少則樂。原也是我不好,思之過甚。”

“走吧。你昨夜說,想要出去走走。”楚厭清起了身,又將手伸過去。麵上萬般溫柔,與初遇時是一般。

“我以為你不再記得。是我多想罷。”晏凝淵笑道。也很快將手搭了上去,借著楚厭清的手起了身。

“你的話,我最不能忘。”白衣轉而打趣道,晏凝淵隻是直直的看著他。

瞧著是稍許怔怔的模樣。

“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件事。隻是太遠了,還未能記得全。”在晏凝淵的記憶中,有一段是極為模糊的。但那聲音,為何與楚厭清……

“那就不想了,我們走吧。”他牽著青衣的手走了出去,本來這路也是時時走。但多不曾仔細瞧過。

如今,已然是一年的初夏臨。隻能慨人間時日之快。

“難得與你出來走一趟,這白日裡的景……好似太久沒認真瞧過了。”他帶著人走了許久,竟不覺往曲山這邊走了。

“綠葉繁花,原已是十多日前的景象,如今偏暑中氣。倒是塘中的花,不知開了沒。”晏凝淵的心思還未儘收,那或原本就是他的大夢一場。

如今思來想去,竟還有些好笑了。他如今又怎的會是隻執著於一件事的人?

究竟是誰在那時救的他,如今總不能是讓他用幾世還清吧。

“那便去看看。”楚厭清帶著他走,現下倒不知蓮花何處尋。他所知,離此最近的源河是不曾有花的。

再往前走,他便是頓住了足。

“怎麼了?”

他看著楚厭清忽然止住了步,便也停下問道。

“是帝尊宣召。前邊便是曲山了,你可以先去寧知珞那兒等我。他……人挺好的。”

楚厭清也不知是為何,總不想讓晏凝淵一人待在這林間。或許也是想著帶晏凝淵去寧知珞那兒,讓二人一同坐坐。

“便是去,我又不會攔你。寧知珞那兒,我這樣的一個人,還是不去為好。”晏凝淵不想去見寧知珞。對他有所忌憚,但更多的是,還有一層意。

道不明。

他現下也還不想讓寧知珞瞧見自己。

“也行。那我便先走了。”楚厭清前走了幾步,那雙桃眸看著他。彎彎的。

“楚厭清。”他沉下了聲來,麵上也帶起了一點紅暈。隻是不大明顯。

楚厭清轉身望去,也是反應極慢的“啊?”了聲。

“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神。”楚厭清真真是第一個。

“那我可要謝謝你的喜歡啦。”楚厭清笑道。轉身便離了去,剩晏凝淵一人於林中。

緩步往前走,果真,這景色許久都不曾閒下心來瞧。無論是何時,他都不曾。

隻不知是走了多久,他便看到了一人。

紅衣靠著樹,麵上帶著一抹淺笑。模樣瞧上去,與晏凝淵幾分相似,而並非是一樣。

“楚厭清沒陪著你?”他的語氣微揚,也帶上了幾分散慢。

“與你何乾。”

晏凝淵的語氣冰冷,眉宇間也帶著幾分狠戾。若說以往,他還會同情這個人,可如今,隻剩了厭惡。

現下他同秦玄夜,再無法相通。而眼前的秦玄夜也完全就是另外的一個人,完完整整有自己想法的一個人。

“既然他不在,那我可要試試,我的修為到底長進了多少。”

話音落,他便已經閃到了晏凝淵身側,青衣也是躲了一下。差些就給秦玄夜碰到了。

“我很快就能代替你,你休想將我摒棄掉。”他的麵帶上了幾分猙獰,昨夜睡醒之後,他的修為好似都見長了許多。

連同昨夜收那些戾氣時弄到的傷,竟也都好了。

“滾開。”

“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可是你也知曉,那樣東西,無人可證。亦無人敢證。”全像一個瘋子。

晏凝淵往後退了幾步,秦玄夜還是像發了瘋一樣撲過來。招招都想要了晏凝淵的命。

再近時,卻被一聲琴音逼退了。隻聞琴音熟悉,再往前看時,是晏凝淵的琴。

“很久沒見你用過琴了,隻不過,你現下不一定是我的對手。”秦玄夜拍了拍衣物上才染上的灰,麵上竟是勾起了一抹帶著些欣慰的笑。

琴身注靈,是晏凝淵年少時無心所為。隻是後來,他漸漸少用。而被救於魔界之後,更是不曾用過。

不過,比起這個,他更要好奇。晏凝淵今日為何又喚出這張琴來。

“音能愈人心神,確實不錯。但……”秦玄夜想了想,又壓下了聲道:“但,也能傷己根本。還記得,你原便憎惡此一類。”

話落,青衣的手就像是上了什麼枷鎖一般,再難動彈。卻有一道紅符若隱若現。

“你給我用了什麼?”其實早在楚厭清被秦玄夜重傷那段時日裡,他就覺著不對。那日,他怎的會讓秦玄夜就這樣走過去。

且是一點防備都不曾有。

整個人木訥之極。

“隻是壓製你的罷了,你忘了要恨,那我隻好幫你了。”秦玄夜笑著道,看著這一張琴,緒有千千萬。

少時厭憎魔,卻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變了這般。汙了這張琴。

青衣盯著右手上的紅符,極其厭惡。

“我們都是同一個人,而我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我們的恨意還存。你是忘了,他如何待你的?”秦玄夜說著便瘋了起來,麵上的猙獰應當是從一開始就有的。

“是他,讓你變成了連自己都厭棄的人。”秦玄夜還在說著,手中已經拿起了玉簫。說來也奇怪,他自來喜歡簫,卻對琴無感。

隻是瞬息間,他的視線裡映進了一絲細血。再看時,是晏凝淵將這一道紅符衝破了,右手幾乎布滿了血。

連同將青衣一塊浸濕。

“下次,我要瞧見更強的你。”秦玄夜稍也帶著怔。扔出這句話來,便不見了影。

晏凝淵也終於靠到了後邊的樹上,恐秦玄夜術法之凶悍,還不得而知。也許這麼多年來,困在他心裡的疑惑,是真?

秦玄夜……是何人?

左右不顧多想。他弄傷了手,楚厭清也不知有沒有這麼快尋得來。正巧近曲山,便是往山上那間屋子走去。

寧知珞正趴在窗邊瞧花,餘光映進一人來,他瞧著的是來人右手上的傷。抬起眸來,像是不認識這人一般。淺笑起。

“何人臨此。”茶色眸子始終帶著溫和。至少在晏凝淵的記憶中,一直如此。

“晏凝淵。”他的聲是一如既往的冷,但因為眼前人給他的熟悉感太過於強。所以他的話並不多。

問什麼便隻答什麼。

寧知珞聞言稍頓了一下,而後便招手讓他進來。屋裡山茶香氣淡,若不仔細,也聞不到味。

他進屋就站在一旁,也不坐。寧知珞瞧他這樣,竟是又笑起了。

“痛嗎?”托起他的手,傷口是帶著某種術法的。應是比平常的傷口要難愈。

晏凝淵不出聲,就隻是盯著寧知珞的臉看。

“正好我這兒有些靈藥,你忍著點疼,好得也快。”寧知珞甚至都不想問他是否要療,便是自做主。

晏凝淵也沒什麼話想說,隻是點點頭。看著寧知珞小心的上著藥,他的心中恍的泛起了一絲酸。

若在以往,他是萬不會如此。觸人情久,終也融於其中。

“你讓我想起了,我以往的一位師兄。但我想不起他是誰了。”晏凝淵話間摻笑。似是真的忘記,又或許,是因為他與那位師兄並無多少接觸罷了。

“所言過往,不記也罷。”寧知珞趁著閒,給他遞來一杯熱茶,青衣抬手接過。無意間觸上那隻手時,寧知珞竟是心裡一顫。

說不上是何因,隻覺這眼前人過於冰冷。如身死之人一般。

方才所觸右手時,還以為是被血浸涼了。

“是嗎?”晏凝淵麵上似有苦笑,或是往事該淡,他從來也沒想過,碎了的什麼東西,能夠再拚好。

“不是嗎?”

寧知珞將那紗纏好之後,二人也沒有一句話。最後是寧知珞嫌他太無趣了,便才開了口。

“陪我,下一局棋。”

“水神當真不怕我。”晏凝淵挑起了眉,疑心自是有的。

“怕,怎麼會不怕。隻是楚厭清信你,那我自然也要信。”

“這好好的,扯上武尊做甚呢。”青衣話中的意,再明顯不過。左右不過這寧知珞是神,他也斷然不會將楚厭清與自己相識的事道出。

“你拿白子吧,往前楚厭清也喜歡白子。”寧知珞似是沒聽出來,隻是將棋移至桌案上。

眼中,也隻有棋。

晏凝淵無奈隻好陪著他下起了棋來。

“你這棋路,倒真像我的一位故人了。”寧知珞麵上一抹笑意。青衣聞聲手頓了下,隨後便是胡亂落了一子。

或是說,他原本就是胡亂落的子。

右手不便,便隻是用左手。一局棋下來,他也是並無收獲,當是要走。

寧知珞起身來送客,靠在門邊,看青衣熟影。等他離遠了許多時,忽的開了口。

“後會有期啊。”晏凝淵怔了一下,上次城中,寧知珞應該知道那個了“楚厭清”是他吧。

也罷,不多做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