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待了一會兒,四周卻已經開始變化了。枯木黃沙舊城,荒涼十分。
“你很想他嗎?”
“想啊。做夢都想。”他的語氣甚至還多了幾分輕蔑。
前景有黃沙漫天,若是楚厭清沒記錯的話,這兒是人間最近魔界的邊境。是常年的荒地,時有黃沙起,也是許多人的埋骨之地。
相傳在很久以前,這裡曾是最輝煌的傾樂城。古城裡人人多擅樂道,又不興勞作。城裡百姓家中儘以黃金為飾。
據說這兒有一口井水,以此清甜養一城人。後來也不知是何因,原本清澈的水變得汙濁,味也苦臭。
久久,城中城外的樹都枯了。地也乾至龜裂。
那些人便不得不逃離此處,再後來便是這番景象了。
“這座城,是後世隻歎可惜。”晏凝淵看著這座古城,與記憶中或是兩番景色吧。可畢竟,他快要身死之時,就是這番景像了。
“聽傳聞,那口井水變得汙濁萬分。”楚厭清提到。
“一口清水井,葬了幾條人命。水汙濁實也是輕的。”晏凝淵看著眼前的飛沙,談起此事,他竟還有印象。
那時來過這座城,荒涼時再見,也不過短短幾年。
“這一城的許多人,都是殺了人,劫了財來的。相傳人人擅樂,可這本就是他們捉來的樂技舞女。”
“你為何知曉。”楚厭清從未聽過。
“那水的汙濁,是我弄的。井裡原本是那些想要逃離這兒的女子,我隻恨我當時來晚。”他的話語仍是平淡,不及當年。又或許,他那時亦未動過怒。
“後來他們逃出了去?”楚厭清跟著他的話,問道。
“被他們捉來的逃走了,而他們永遠都逃不出去。否則便是不想要命。”他甚至還帶上了一分笑意。
“那時的你是盛怒?”
這周圍,確實有枯骨。也實在有些瘮人。
“不,是另有其人。”晏凝淵頓了一下,收起了那分不明顯的笑,還是決定道:“是我的哥哥。”
楚厭清明顯的愣了一下。
“不過按理說,他是不能插手這凡間事的。”晏凝淵的話語裡,似乎摻雜了些許不滿。也像是,根本就不願提起他來。
“你哥是……”如此說,晏凝淵的哥哥極有可能是一位神。
“正如你所想,確實是。”
“如此便成大忌。”
“所以他死了。”晏凝淵又不緊不慢的說著話。眼中不見悲色,唯餘一抹不耐。
這兒還是黃沙漫天,隻是晏凝淵有些倦了。每一段記憶,都算不上是好的,每每都是跟人送彆。
後來也流不下幾滴淚來。可能是見多了,也可能是真的沒有了情。
“你想進這城中?”見楚厭清往城門那兒靠,他便又將人喚住了。
“我……”
“我其實並沒有這段荒城的記憶。城裡邊,很可能是另一道記憶。”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知曉的記憶。若是讓楚厭清瞧見了什麼不該瞧的,那才是難收拾。
“那我們?”
“睡了挺久,也該醒來,不是嗎?厭清。”他又牽上了白衣的手,麵上終於還是露出了笑意,眉眼彎彎。
唇微啟合間,不過一瞬,楚厭清便睜開了雙眼。不過眼前的晏凝淵還在熟睡著。
屋子裡有斜陽光映進。竟是睡了這般久嗎,楚厭清居然也沒察覺。
坐了起身,看著那些映進來的光。
“楚厭清。”
“嗯。”他應了聲。
“瞧你有心事,是想問什麼嗎。”晏凝淵盯著他的臉,也確實是瞧著滿臉心事的模樣。不過,他就隻是這麼一問。
其實願不願說,在楚厭清。
“那我問你,你方才的話,裡邊究竟是真是假。”楚厭清思忖片刻,便道。
晏凝淵聞之笑了起來,意很淺。
“是真五分,假也五分。”
“好。”楚厭清倒也沒真想要追著問,但也沒想晏凝淵真假摻半。
“你要明白,我一生中話語總會有其半摻假,卻也並非全是假的。就比如,我是真的喜歡你楚厭清。”
晏凝淵也坐了起來。收斂了笑意,聲裡帶著幾分散淡,神色更是寡清起來。
楚厭清隻撇過了頭去,但還是在想那禁術的事。究竟,最後該不該……
“罷了,你的心事比之更重。我也無心逗你了。”
“若是說,我的心事與你有乾,你信嗎?”他又回過眸來,說的認真。
“信。”晏凝淵也沒猶豫,便答道。大概也沒猜出來楚厭清在想什麼。
餘光量著屋裡那點殘陽的光,愈發柔和。對上的一雙桃眸,久視是心意難藏,也是憂心之源頭。
翌日晨,楚厭清也是揣著憂思出了門。
在殿上,托著一張紙。仿若上邊映著什麼一般。
荀泂在他跟前看了許久,也實在是沒在紙上看出什麼來。不過眼下倒有一要務需楚厭清親為。
是金安城。
“尊者。”
楚厭清沒動靜。
“尊者?”荀泂又一句。
“啊。”楚厭清終於才放下手上的東西,抬眼看向荀泂。
“尊者,這是今日帝尊交的要務。原是帝尊喚了尊者您的,但您好似心不在焉,所以才讓我給送來了。”
“給我看看。”楚厭清接過來,上麵隻有三字:金安城。
再無其他。
“金安城。”
“是近來人間邪祟聚集之荒地,可更多的,帝尊隻說讓您親自去找他。”荀泂摸了摸鼻頭,目光似是不經意的又掃過了那張紙。
他算是好奇,為何明明是無字的,楚厭清還能看著出神。
而且還盯著這麼久。
“那我便現下去一趟。”楚厭清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邊走去,殿內隻剩荀泂一人,像是還有些茫然無措。
沒多久,隻見楚厭清又繞了回來,將寫著金安城三個字的紙給拿了起,塞進了袖中。
“對了,這些我都瞧過了。一會兒我就不回來了。”楚厭清說完又走了出去,這次沒再折回去。
走著便在玉池那兒見到了一個紅衣。不用再仔細瞧,便能知他是何人了。
秦玄夜餘光也瞧見他過來,便是起了身。順帶將身邊的鶴都驅走了。
“厭清。”
他喚了聲,走得也急了些。接著又緊湊到了楚厭清跟前,近瞧著神情有些瘋。
或是顯得楚厭清這會兒更要呆些。
“楚厭清,我不是第一次告知與你,要離他遠些。若你執意如此,可彆怪我無情了。”秦玄夜緩聲說著,渾像不經心。卻字字鑽得楚厭清的心癢。
楚厭清近來右手又會感酥癢,這回是愈發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