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座下,有四個弟子。一人重生卻憶困世千載久,一人蕩跡人間再不覓蹤影,一人死於大亂後而無人記,一人年少飛升甘墜煉獄間。”
第三個或許有錯吧,但無人記,是真的。
“年少飛升?功德圓滿?”楚厭清還是不確信,他也好像明白了,為什麼那次木商衍談起年少飛升的徒弟,會歎起氣來。
所以,那個徒弟是晏凝淵嗎?既是飛升,他又為何從未聽過這樣一個人。
“皆不過世人傳得風光。到最終,隻逃不過罪名相扣。”青衣伸出手,或是怕楚厭清坐在雪地上涼。
看著他那手上的傷,他感到疼。或許,他真該有了心。
“恕我冒昧一問。是何罪名?”楚厭清沒拒絕,將手搭了上去。
不防青衣指尖冰涼。
“那時的手是爛到了模糊的,抓不到東西,但其實我好想抓住。”晏凝淵並沒想要告知予他,也不屑再提那莫須有的東西。
卻隻記,那時他是真的疼。很疼很疼。
也許是心疼罷了。但他怎麼會有心呢?所以那時的種種,都應該是假的。
白衣有一瞬觸慟,借著晏凝淵的力站了起來。
“其實,我總覺著有人救過我。”晏凝淵想過了,楚厭清也瞧見過許多關於他以往的身影。隻不打算藏了。
“為何這般說?”
“因為那時,我自己都能感到,我的氣息太弱了。若是無人相救,我不可能還會見到嬋曳,更不可能當上這世人都厭惡的魔尊。”
“若是你師父?”楚厭清已經無心細聽,隻想了個大概便脫口而出。
“青月尊者若是救我,我就更不可能遇到嬋曳了。”晏凝淵笑笑。似瞧不出楚厭清的無心。
木商衍要救,都應當順手將人撈回去的。怎麼可能還將他扔在那兒自生自滅。
所以,是另有其人。
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對了,還有一事,我記得你問過。嬋曳,凝淵便是她賜的名。”他似乎還想與楚厭清再說多些話。
“那你往前,是何名?”既已說,何不再問下?
楚厭清是這般想的。
“為何一定要知道。以前的那個我,已經不存在了,再多問,也回不來。”可晏凝淵卻不想再提此。
“嗯。”楚厭清最多隻是一問。
“雪地冷,你方醒不久。”青衣的眸彎彎,卻藏不住一絲憂。
楚厭清還是點了點頭,或許有些奇怪罷了。他對晏凝淵,似乎不隻有喜歡。
那還有什麼呢?他又想不到。
一進屋中,似是真的比外邊要暖了。楚厭清坐到案旁,淺看青衣。
“還是喝酒吧。”晏凝淵拿著那壺酒,放到一旁煮著。
楚厭清看著他,卻總覺,在很久之前,他也曾這般看著人。卻不曾有清楚的記得是何人,做何事。
“恩師曾問過我,若身處煉獄無從逃,當是如何。厭清,若是你,會說什麼。”那一雙桃花眸子就盯著那個壺看。
似是忽的想起,不曾藏掖,便說出了口。
“若是我……”楚厭清在那兒想了一會兒,隻道:“隻用心中仍留住一絲清明,身處何方,都不過如此。”
“我與你答得不同。身處煉獄無妨,可若人人惡行相向,當善意散儘。”
楚厭清不說話,青衣又回過眸來。
周圍一瞬生變,再瞧一眼,卻正是花開時。前有一片玉蘭林。
“如何?”晏凝淵拿起那酒壺,給楚厭清倒了杯酒。這十年來,他在自己的幻境裡圍了一個園,裡邊種滿了楚厭清最喜歡的白玉蘭。
“我最喜的便是白玉蘭,就像喜歡一個人,獨一無二。”楚厭清的視線卻隻在青衣身上,片刻不願離。
晏凝淵的目光停在一顆花樹下,隻思忖片刻,便開口:“玉蘭下,白衣客。獨飲桂花。”
“顧園外,見青衣。攜酒同醉。”楚厭清隻見笑意愈濃,晏凝淵亦跟著笑起。
二人喝著酒,這酒似乎比起以往的都要好喝。
“在容朝的幻境裡。你為何,不肯刺向我。”一壺酒,似乎飲不儘。晏凝淵卻總也醉不了。
楚厭清看著他的神情又呆滯幾分。臉頰卻泛著些許紅。
“我想讓你永遠記住我,僅此而已。”接著楚厭清笑著道,這回換晏凝淵錯愕的瞧著他。這個人是傻子吧。
也是,他一直都傻。但他不信永遠。
“疼嗎?”
“疼。”
“你不怕疼嗎?”楚厭清想將人抱住,卻不敢。
“其實我怕疼的,但我還是被人取過血。在這兒。”晏凝淵笑侃道,隨後有指向自己的脖頸處。過了許久,都不曾忘的痛意。
不想卻在楚厭清的眸中瞧見了一分傷慟。
“楚厭清,其實我有話一直想同你說。”他忽的就捧起楚厭清的臉,但好久都沒再說什麼。那雙桃眸就在捕著楚厭清眼中的那一點點的在意。
而卻在白衣欲要開口時,他就親上了那人的臉頰。
很短暫。
足以讓楚厭清覺著那般是假象。
青衣鬆開了手,似是無事發生一般。又拿起酒壺給楚厭清倒酒。
“什麼話。”楚厭清欲言,卻不知說什麼。隻好問起晏凝淵這一句一直不言的話。
青衣頓了頓手中動作,那雙桃眸變得更柔和了。
“幸而逢爾,餘之唯願,是你。”明知隻能是遙望而不可得,卻還是不忍傷之太甚。
“所以……你還要走嗎?”楚厭清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捉過青衣的袖,眼前劃過的一絲絲白發,隻讓他更不舍。他好像一直在等什麼一般。
卻好像怎麼也等不著。
“我聽過很多離彆。也不信永遠。”青衣淡道。
卻不願將袖抽回。不過楚厭清倒是鬆開了手,又拿起了酒杯來。
瞧白衣還要喝,便一把將他的酒杯奪過。往園裡跑去。
待楚厭清反應過來,又立馬追了上去。隻不知是追著酒杯,還是追著青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