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開春早雨,瞧來是豐年呢。”
“夫君莫要沾了雨水。”
男人聞聲,轉頭看去。
“你怎的出屋了,外頭多涼。快去歇著。”他三步並作兩步,去將人扶進了屋中。
他的妻子,已有身子七月有餘。加之早雨豐年,他如今正是歡喜。
“你瞧,這個怎麼樣?”他翻了翻袖,拿出一塊白玉。要遞給妻子。
外邊的雨聲漸大,天間如墨色。一道驚雷下,竟將寐於案上的楚厭清驚醒了。
他看向昨夜未關的窗,心中不知為何忐忑。
次日,天還未亮,他便出了門。欲往帝尊處。
到殿上時,楚厭清的麵色已經是蒼白。這一夜裡,實在生了大變。
天帝自然也沒拖著,直接與他說了。
“眼下之事,與你確有乾。若因此失了一處奉養,那你的法力會大減。”天帝鮮少在楚厭清麵前皺起眉說話。
楚厭清也隻是點點頭,隻是他如今並無任何頭緒。
天帝幾番話下來,最終卻是不想讓楚厭清去碰這渾水。
“此事,吾另會讓人前去。”
楚厭清無奈,隻好退下了。
“帝尊,據我所探,翎青這幾日並不在島上。”一旁的尤文見白衣走了,便開口說道。
天帝的心思卻放在了楚厭清這事上。
“焚心蘭先放一放,你去幫著楚厭清那兒。”他的眉心微蹙,卻真像是關心此事。尤文隻將右手托在下頜,看著天帝的背影,若有思量。
但他也沒愣上太久,就跟上了楚厭清。
而天帝也果真沒猜錯,楚厭清不會就這樣回去。白衣進了城,轉眼便到了一廟前,不知身後有人跟著。
城內還下著雨,而廟前卻聚滿了一堆人。皆是一些正是年輕氣盛的人。
楚厭清在人群的後邊,少了平日喜歡的傘,麵上也不再有笑意。雨水打到他的身上,竟不覺冰涼。
“是他!是他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這樣的神,我不需要!”男人站在上邊,眼睛是紅腫的。但雨水好似掩住了他的淚。
還有底下的數十人,他們的眼神裡,似乎悲憤。
男人的話音方落。他們便上前推倒了台上供品,連同神像。
若不是正下著雨,他們恐怕會放一把火將這廟給燒掉。
楚厭清的麵色愈發白,那細雨竟像刃一般,正剜著他身上的每一寸。
天間依舊有悶雷聲,四下吵雜。廟門那兒不知何時靠著一個人。
細看下,方能知是尤文。
“下這麼大雨,你這是要去哪?”尤文見人從廟中溜出,不顧大雨而行,便一把拉住了人。問。
“全城,三十七戶人家一夜喪妻,皆是一屍兩命。又恰巧,都來過這廟,求過一玉佩。我曾在這兒做過膳,怕要殃及池魚,我得先跑嘍。”
“玉佩?”尤文重複了聲。
“那玉佩會咬人啊。”那人說完後,便是慌亂得直接往外跑。
他像是避難一般,可行囊甚少。
尤文看著他離去,又轉身往裡邊看去。目光正好落在楚厭清身上,隱隱察覺不對,可又不知何處不妥。
或許在他的身上,他看到了曾經哪個罪神的影子。天帝就指了三日讓他為楚厭清查明,若是不能,那麼這位,也應當落下了。
尤文清楚帝尊的想法,可他卻不知楚厭清最後會有什麼下場。
城中仍飄著雨,他隻在一處靜觀。
至夜深時,來人都陸續離開。廟中卻有一男子不願走。
他的眼睛仍舊紅腫,憎恨著將他的妻帶走的一切。
快將天明之時,雨水停歇。他已經許多時辰沒合眼,可他卻覺不到困意。
雨停了一日,他在日落之時終於掖不住。將台上的香油也打翻了,隨後在身上摸出一個火折子來。
他笑了,可是十分瘮人。
“或許此事本無關於你,可是全城三十七條人命,人也好,神鬼也罷。總要有人背。”他忽又盯著那醜陋的神像,眸中多了一絲無所謂。
將火折子弄著後,就直接丟到了那沾了油的地上。
他待在廟中沒有走,而是看著那火漸大。漸漸吞食著裡邊的一切。
幽黑瞳裡映著火光,卻發現餘光中,站著一個人。他穿著一身白衣,一日都未下雨,此人卻像是從雨中走來的一般。
他低著頭,男人的側臉被落下的長發遮住,瞧不見是何等模樣。而又在一瞬,那人消失了。
隻餘一身衣物。
男人竟有一時怔愣,他忽的看回那被自己親手推翻的神像。那件衣物,他猶豫了許久,卻也終不肯碰。
一夜下來,那座廟宇終於是被燒得隻剩了一片黑,而那衣物,竟是絲毫未有變化。楚厭清又出現在裡邊,一步一步的走著。卻又往那地坐了下去。
“為什麼會有玉佩……”楚厭清無處去查,此地的廟,自建成之日起,便有玉佩可求。此次生的禍端可謂是毫無頭緒…對了,玉佩?
他是否能尋到一塊來辨?可最終便是,一無所獲。
玉佩與平常無異,他將之攥在手中,卻不知這繩子能傷人手。正當他要甩開那塊玉佩時,竟有一隻極其瘦的手將玉佩接住了。
“嘻。”
那手上布滿了一圈圈紅符。像是某種牽製。
“容朝!?”他差些沒認出來,因為容朝的臉上,很明顯有一道紅符。
隻是不像之前見過的那些。
容朝自然也沒理會他的話,玉佩沾了誰的血,他就要殺誰。
正在這時,楚厭清突感一陣暈眩。他不停的想讓自己清醒些。
卻也無法。
是他忽略了,這些紅繩,原本也不是玉佩上係著的。而是被人換過了!
而現在知曉了,又有何用?他閉上了眸,似乎在等待著容朝的下一步。可卻遲遲未等到。
再睜眼時,隻見身旁圍著青冰。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晏凝淵。
果然,再抬頭去看,青衣就攔在自己身前。像是那日初碰見容朝時一模一樣,隻是樣貌與那日不同,這次他不是頂著秦玄夜的臉來的。
可如今楚厭清卻說不出一字來。
“哥……”容朝還不及將話說全,便讓人給釘到了牆上。太快了。
“我以為你安分了。”晏凝淵冷冰冰的道出一聲。那一隻隕靈釘,正釘在容朝的額心上。
容朝笑得仍舊柔和,就像是那麼多年,他對晏凝淵仍不變的執念。
終於還是結束了嗎?哥哥。
“楚厭清。”晏凝淵將人釘在上邊,也沒多顧。轉身便往白衣那兒走。
“你為何要來。還有,他喚你…‘哥’?”還要看到自己這一副模樣。
“去妖界的路上碰到了點東西,便知你出事。差些來遲。”晏凝淵並非不懂楚厭清話裡之意。
“什麼東西?”楚厭清左右想不出其他,也唯有那些會傷人的玉佩了。紅繩,讓他想到了秦玄夜。
再加上容朝身上的幾道紅符,他就更確定了。此事與秦玄夜脫不了乾係。
可為何這容朝與以往所見的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