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村雨同學的羽毛球是從小就學的嗎?”
回桐皇的路上,今吉提出了一個看似毫無目的性的問題。
周五傍晚的電車盛滿了剛加班結束又或是剛從應酬中逃脫出來的社畜們。
今吉與奈緒並沒有幸運地找到座位,在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廂內,兩人隻能並肩站在過道中,緊握著頭頂的把手。
剛才月下的曖昧氣氛消散得尤為緩慢,重回於白熾燈光下的他們便默契地將視線放在電車的玻璃上,隻是分不清兩人到底在看窗外霓虹燈留下的殘影上,還是焦距於車窗玻璃晦暗的投影中。
“其實是初中才學的,因為和很好的朋友約定好了,要替她拿下一個第一名。”
奈緒語氣出奇的平靜,許是“約定”這個詞語被她說地過於沉重,今吉知趣地扼製了自己的好奇心,呢喃了一句“村雨同學真是信守承諾呀”,就圓滑地轉換了話題。
途徑鬨市區,玻璃窗外的世界突然變得色彩紛呈,掛著密集霓虹燈招牌的高樓鱗次櫛比,可碰巧的是,屹立於樓層頂部的招牌都不約而同地使用了紅色。
搖曳又張揚的紅色,以肉眼不可查覺的頻率在黑色背板上閃爍著,像深海中的旋渦一般卷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替我去校門口買個布丁吧,熙緒。”
在奈緒腦海深處,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悠悠地回蕩,甜美而和煦。
“下一站到站,新宿站。”
伴隨著優雅的播報女聲,列車正緩慢減速,坐在今吉身後的一對情侶正準備起身,不料女生手中的保溫杯突然從手中滑落。
“砰”。
金屬聲與地板撞擊的鈍響聲讓奈緒的瞳孔驟然緊縮,握住拉手環的手指顫抖著蜷縮著,直至手背上灰綠色的青筋都顯眼的隆起。
“要坐下嗎,村雨同學?”
在今吉轉頭詢問時,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雙目失神,仿佛被鬼神附身一般的村雨奈緒。
*
全國大賽預選賽在即,桐皇所有的體育社團都默契地加緊了訓練的進程,其中也不乏奈緒所在的羽毛球部。
星野瑤退部後,羽毛球部部長的職位暫時落在了副部長青木淳子身上。與星野瑤不同,青木淳子因為肩傷日漸嚴重,已經主動從正選的名單中退出,這也是她之前身兼羽毛球部經理的緣故。
關於萩原監督為什麼沒有立刻提名羽毛球部新部長這件事,羽毛球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村雨,你來一下。”
萩原監督優哉遊哉地拿著記錄板走到奈緒所在的2號場地,招招手示意她暫停與部員的單打訓練。
奈緒向對麵場地的若色繪裡子比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匆忙拿著球拍趕往萩原身邊。
“怎麼了嗎,萩原監督?”
聽見奈緒純真的聲音,萩原神色一僵,差點沒翻一個白眼。
“怎麼了?下周你就預選賽了還問我怎麼了?”
萩原翻開手中的參賽表,用圓珠筆在桐皇與海常之間的連線上畫了一個圈。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可能有些重,萩原生怕奈緒一不開心就退賽了,趕忙為自己狡辯道:“雖然說你打得確實不錯,但是好歹有點快要參賽的緊張感吧,小心馬失前蹄。”
“海常很強嗎?”奈緒好奇地眨眨眼。
“啊……”
奈緒不在意的態度讓萩原愣了一下,向後翻了幾頁向奈緒講解道:“海常的主將是這個,小鬆葵,擅長起跳扣殺,原來在青少年錦標賽上拿過季軍,你可彆預選賽的時候就被刷下來啊。”
“哎呀,所以說萩原監督還是希望我可以當部長的嘛?”
奈緒俏皮一笑,萩原終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但他倒也沒反駁奈緒的說辭,留下一句“總之你加油就行”的話,就接著找雙打組合的部員談話了。
若色繪裡子沉默地看著奈緒與萩原監督熟絡的互動,正巧一個三年級學姐走過來,同樣曾是星野瑤跟班的她大大咧咧地摟住若色的胳膊,陰陽怪氣地在若色身旁嘀咕。
“呐繪裡子,你說這次IH之後,部長的位置會不會就名正言順地交給村雨那孩子了?”
“這樣不是很好嘛,如果能拿到名次,那村雨同學的確……”
“嘖嘖,繪裡子又開始裝純良少女了?怎麼小瑤一走之後你就開始做好人了,這可不對吧繪裡子,畢竟——”
三年級學姐粗魯地打斷了若色的話語,隨即彎腰覆在若色耳邊嘀咕了什麼。
談話的內容被館內高速擊球的“砰砰”聲所掩蓋,旁人唯一可以察覺的,隻有若色眉宇間緩慢浮現出的駭人陰霾。
“那麼一會兒訓練結束見咯,繪——裡——子?”
訴說者在奈緒回到場地時才裝模作樣地與若色道彆,她誇張咧開的嘴角與放肆的笑聲無不彰顯了她現在的好心情,獨留下若色沉默地駐足於原地。
若色微微低下頭,臉頰兩側厚重的姬發也自然下垂,所投射出的陰影將她臉上大半的五官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