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半宿,抱著他說胡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夏風和冬子來服侍我,一進門便嚇了一大跳。
夏風說:“殿下的眼睛怎麼腫成這樣了!”
他正拿熱的錦帕給我擦臉,擦到眼睛四周,我疼得嘶嘶嘶地倒抽涼氣。
我說:“睡晚了。”
聲音也嘶啞得難聽,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昨晚我就用的這樣難聽的聲音對著他說胡話,他會不會被我吵得心煩。
夏風說:“才不是睡晚了,您肯定哭了一夜。”
冬子拿來兩枚剝了殼的水煮蛋在我眼周滾動,澀痛舒緩了不少,又擰來帕子熱敷了一會兒,我的眼睛便沒有大礙了。
夏風端來潤喉的小吊梨湯讓我喝,喝完又拿來一片不知是什麼的藥材,讓我含在舌根。便有絲絲涼幽幽的甜意不斷滲入喉口,嗓子舒服了不少。
他倆給我帶了熱乎乎的綠豆糕和李家狗不理包子,我吃著吃著卻又惆悵起來,他什麼時候才願意醒過來?我要給他吃綠豆糕,甜甜的,一口下去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用過早膳,我沒有什麼可做的事情,又趴在床邊看他。
我抓著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畫畫。他毫無反應地躺著,淡色的薄唇緊抿,似乎感覺不到手心的酥麻癢意。
冬子環顧四周,不知第多少回歎氣:“這地方也太簡陋了,殿下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
他說得沒錯。即使我讓人送來了鬆軟的錦被,紫金銅爐和上好的銀炭,甚至還搬來了幾盆名貴的春蘭,也改變不了這地方的簡陋破敗。這地方還沒有王府的恭房大,一人坐一人躺兩人站,空間就已無比逼仄。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冬子欲言又止好幾回,最終還是語帶憤憤地開口了:“殿下這樣掏心掏肺地對他,萬一他是第二個許清澤怎麼辦?!如果他以後讓殿下傷心,我、我絕對不會饒過他!”
我用力地瞪了冬子一眼。
我的仙人怎麼會是第二個許清澤。他是獨一無二的他自己。
他已決心赴死,卻還堅持為我斟茶,對我道了那聲謝。可是他謝我什麼呢?我什麼也沒有給他,沒有幫他解開鎖鏈,連一件披風也沒有給。
他那麼難過,卻還對我笑。這麼溫柔的人,怎麼會讓我傷心?
我說:“以後,你們怎樣對我,就怎樣對他。不許說他一句不好,知道了嗎?”
冬子震驚地看著我,像是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是,過去他天天說許清澤的不好,日日揚言要去幫我揍許清澤,我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大概以為我不過是移情彆戀,把對許清澤的感情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了。
可這是不一樣的。
這不是感情,是命運。
當那抹火紅闖入我的眼簾,我已將他寫入我的整個人生。
我解釋不清,也不想解釋。
夏風說:“那您也不能一直悶在屋裡,要不要出去逛逛?聽說城西來了一隻老牌戲班子,小的帶殿下去聽聽戲,散散心?”
我搖頭。我哪有心情。
再說了,要是他醒過來發現我不在,又難過了怎麼辦。
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的是鴻臚寺卿。
鴻臚寺卿像前幾日那樣恭敬地對我說:“三殿下千金貴體,住在這裡著實委屈。下官已命人收拾好了天字套房,請殿下移居。”
我沒有說話。
冬子便幫我說話了:“殿下已經說過了,他要和這位公子住在一起。大人請無需多言,請回吧!”
好冬子,雖然他也反對我住這裡,但對外時,還是堅持貫徹我的意誌。我便原諒了他方才對仙人不敬的話語。
鴻臚寺卿說:“這位公子也可以一起搬去天字套房。”
我終於轉過身,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憔悴得很,眼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想必從我住進來開始,他就沒有睡過好覺。
想也是。我雖是傻子,但好歹是皇帝和皇後的兒子。我在他這鴻臚寺使館,住著比下人還不如的房間,他確實不該睡得著覺。
他討好又期待地看著我。
但我要叫他失望了。
我說:“我就住在這裡。”
季明塵雖是敵國質子,但好歹是北鄞太子。他一個鴻臚寺卿,是斷然不敢妄自虧待的。隻能是他的頂頭上司讓他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