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我醒過來的。
這個念頭一浮現,我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塊綠豆糕,從裡到外都是甜的。
我還在兀自臉紅,他卻又慢慢闔上了眼。他身體虛弱至極,想來能撐著和我說幾句話,已經是極限了。
我輕聲喚他,他沒有睜眼,很低地從喉嚨裡嗯出一聲。
“喝點水好不好?”
他沒有反應。我便很輕地扶他起來,把溫度適宜的水遞到他嘴邊,他緩慢地喝了幾口,便又陷入了昏睡。
我看著他,又看得出了神。
他的嘴唇被溫水打濕了,有了些許飽滿的水色,掩蓋了蒼白。那幾日嘴對嘴地喂他喝藥,他的唇很軟,卻很冰涼,不知現在會不會暖一些……
天哪,我在想什麼……我羞愧地捂住臉,感覺耳根子在發燙。
他說他是聽見我氣息不穩才醒過來的,那這些日子裡,我說的那些傻話,他豈不是全部知道?也不知他會不會嫌我囉嗦……雖然早有預感他能聽見我說話,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羞。
忽而惆悵。他知道了我的所有瑣事,我卻不知道他的經曆。不知他小時候是貪玩的皮猴子,還是刻苦讀書的乖寶寶?他喜歡吃什麼,有沒有好朋友。
忽而又甜蜜。他昏迷多日,短暫的清醒中,看我吃完飯後又昏睡了過去。似乎他清醒過來就隻是為了讓我吃飯。
我的心分成了好多塊,盈滿了不同的情緒。一會兒開心得要飛上天去,一會兒又怕他知道了那幾日的親吻,卻又怕他不知道。一會兒又擔心他的身體。一會兒期盼著他醒來與我說說話,卻又怕與那雙眼眸對視,怕他看穿了我滿心的喜與羞。
我的臉始終發燙。
我生怕腦袋燒壞了,把我燒得更傻,抱著腦袋不停地左搖右晃,想降降溫。
冬子進門看到我這副模樣,以為我又犯病了,忙過來探我的額頭。摸了許久沒摸出端倪,他說:“也沒發燒呀,殿下怎的這般臉紅。”
我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避開他的手。極度的快樂和極度的悲傷都是不適宜說與人聽的,隻能偷偷藏在心底。
於是,我板起臉,色厲內荏地轉移了話題:“你跑哪裡去了。可餓著本王了。”
冬子奇怪地說:“皇後娘娘召小的入宮,殿下不是知道的嗎?”
他拎著一個食盒,裡麵裝的是香噴噴的糕點。有一碟子綠豆糕,一碟雪花酥,和一碟棗泥酥。都是我喜歡的。
“禦膳房剛做的,皇後娘娘讓小的帶給殿下。”
我默然地含了塊綠豆糕在嘴裡,心裡有些酸酸的。
冬子覷著我的神色,猶猶豫豫地說:“皇後娘娘問了小的好些事情,殿下每日吃什麼,晚上睡得可好,心情怎麼樣……之類的,看起來甚是想念您。算起來,您也有快一個月的時間沒入宮了。”
過去,我基本三兩天就要入宮一回,拜見父皇和母後。有的時候閒著沒事,還會去得更頻繁。
而這次,我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和鴻臚寺卿抬杠,當麵忤逆太子,賴在季明塵的房間,樁樁件件。父皇對我再寬宥,也不可能當無事發生。
這一個月裡父皇和母後沒有宣召我,看似風平浪靜,可我知道早有一場暴風雨在等待著我。我便抗拒著進宮這件事,下意識地不去想。
可母後卻主動找了我的小廝,不是興師問罪,也不是暗中敲打,而是關心我的飲食起居。還給我帶了我平日裡最愛的吃食。
我垂著眼問:“母後身體怎麼樣?”
冬子說:“皇後娘娘鳳體安康,隻是言及殿下之時多有悲色,想是思念殿下了。”
我說:“你下午再進宮,告訴母後我一切都好。你再告訴她,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好,再進宮向母後請罪。”
我看向窗台上,淡黃色的蘭花開了,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優雅地舒展著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