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君坐在臥房裡,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狐狸,輕輕的撫摸它的皮毛,小狐狸死挺挺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安靜的讓人心疼。依稀記得第一次見他,還是隻比貓大不了多少,毛色暗啞的小家夥。蹲在地窖裡高高的酒陶罐下,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裡的酒曲。小孩子的心思一眼看得穿,對甜食的熱切戰勝了對生人的恐懼,他那雙本應狹長的狐媚鳳眼,活生生的瞪成了杏圓,胸口紅白相間的絨毛,被連綿不絕的口水浸成一撮一撮的毛球。想到這孩子吃起酒曲那不要命的勁,瀾君不由莞爾,這孩子和他老子一樣吊兒郎當,他要是把對糖果的熱情分一半用在練功上,屁股後麵那條尾巴早就藏起來了。他變化為人,漏洞百出,他老子怕他露了老底,日間把他藏在後院,天黑了才放他出來透風。後來他索性也不再變化,逍逍遙遙地做隻會說人話的小狐狸,平日裡不是爬在自己腿上睡懶覺,就是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做圍脖。小花年幼天真,心思單純善良,誰會忍心傷害這樣一個孩子?無論是那人是誰,瀾君絕不原諒。瀾君所有的心思都在小狐狸身上,沒注意到院子裡那塊地上無雙,天上難尋的昆山石上發生的變化。那塊淡黃色的石頭上有個赤色的八卦圖,代表著雷、風、水、火、山、澤的震、巽、坎、離、艮五方靜止不動,代表天,地的乾,坤的兩個半圓組成的圈,轉得像個風火輪。
瀾君隱約聽到屋外有人喚自己的名字,聽聲音好像是阿鵬,心中奇怪,這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因為牽掛花仔的安危,瀾君站起身,把懷裡的小狐狸放在床上,急匆匆推門出了房。他忘了阿鵬離開時一再的叮囑——“不要離開臥房。”黃鵬的法術是從玉清真人留下的書裡學的,不能說不高明,他設下的結界,就是北極星君也破不了,可也攔不住瀾君脖子上的乾坤圈。出了房門的瀾君覺得自己視線有些模糊,眼前隱約有個人影,可又不很真切,瀾君眼皮發沉,腳下一軟,昏睡過去。
瀾君聽到有人在耳邊絮絮叨叨的叫喚“瀾生,瀾生。”吵得他心煩,使勁睜開眼,讓那個聲音消失。醒來的瀾君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李潛鱗坐在床頭,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心中奇怪,這位大爺不是去京城了麼?他怎麼到自己的臥房來了?一咕嚕坐起身
“是北辰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
“阿鵬呢?”
“瀾生,有我陪你不好麼?”
瀾君一怔,又問“小花呢?花仔怎麼樣了?”
李潛鱗所答非所問“瀾生,我幫你想起過往可好?”
沒等對方回答,抬起右手在瀾君頭頂慢慢的劃過,前塵往事就像打開了水閘的洪流,奔湧而出。北極星君不錯眼珠的盯著瀾君的臉,撲捉著最細微的表情。甜蜜,釋然,驚疑,憤怒幾種情緒依次閃過,驟然抬起的雙眸清澈如水,寒徹如冰。
“帝君,阿鵬呢?”
“你不問我為何要帶你下凡間?”
“……”
“三千年前,我與佛祖西天法會辯法,佛祖曰‘緣起性空’。”
“他說‘萬法無自性,故空,因緣成就萬法,故非緣起而了不可得’謂之‘真空生妙有’。”“我卻說‘道法自然’”
“‘原本未動,無元無終,無前無後,無生無滅。’即已‘空’,何來‘生’?”
“佛祖便問我‘本體空寂’的‘本體’和解?‘空寂’何解?”
“我回‘本體乃本心’,‘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
“佛祖隨手拿起一棵仙草,問我本心可有法生?”說到這,北極星君停了一下,表情有些憤憤
“那個肥頭大耳的胖和尚真是大大地奸詐,我跟他口槍舌劍,你來我往打的熱鬨,早不是‘無前無後’,又怎能‘無生無滅’?可惜我當時太大意,沒看出胖和尚的奸計,回答他‘原本未動,無緣無終’。”
“佛祖便跟我立下賭約,他日,我若與那仙草‘緣起緣生’,便要受一世情劫。”
說完,直勾勾的看著聽得雲裡霧裡,一臉茫然的瀾生“你就是那仙草,一千年前,玉清老頭從佛祖哪裡把你帶回三清境。”
“啊?啊!”瀾生心裡嘀咕,就算我就是那棵衰到姥姥家的衰草,你技不如人,吵架吃蹩,被人挖坑,關我什麼事?有本事你找給你挖坑的那個,找我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