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淡色的眼眸變得水潤起來,眼角有些紅,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穆爺爺是不是……”
她咬了咬嘴唇,不願意開口說出那個最殘忍卻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測,在她還很懵懂的意識裡,似乎隱隱約約地有什麼被隱藏在那一片薄霧之後,她卻始終也沒有勇氣自己撥開那一片薄霧看個究竟。
“……是不是要在醫院住很久?”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極細微卻又極清晰的哐當聲,仿佛是沉重的門扉被推開,也仿佛是殘喘的老人最後一次的掙紮和不舍。
莫語登時睜大了眼睛,一骨碌跪了起來。
“哥哥你聽,是不是穆爺爺回來了!”
沒等莫言說話,小女孩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撒歡兒沿著小路向芙蓉園跑去,裙擺在身邊劃出一朵絢爛的花朵。
“……大概吧……”
莫言手裡的書遮住了他下半張臉,眼神追著自家妹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小路儘頭,琥珀色的眼瞳中流轉著意味不明的深沉。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嬌小的身影時候,才收回了視線,卻是正正撞進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眸之中。
君候盤腿坐著,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著書斜斜地搭在了身上,麵上沒有笑容,卻也不是那種純然的深沉,但是若問究竟有些什麼,莫言說不出來。
“你……”
君候頓了頓,書擋住了他下半張臉,眼神越發深了起來。
“會傷心嗎?”
“我為什麼要傷心?”
莫言搖搖頭,表情是近似於殘酷的冷漠。
“草木有枯榮,人獸論生死,便是那山川河脈也有滄海桑田的一日。生和死,都是終點,也都是起點,其中的界限,從來都不是那麼清晰。小語還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而且,她的心思,著實比我的單純了許多。”
“很多時候,不是明白就可以釋懷。”
君候抿著嘴笑了起來,抬手放在了莫言的腦袋上,試探一般地揉了揉,見他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便像是來了興致一般將莫言一頭順滑的黑發揉成了鳥窩。
“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那個明知道自己妹妹沒事卻還是會緊張的人似乎,大概,可能,好像……是你吧。”
莫言不言不語地彆過臉,眼神像是釘在了書上一動不動。
君候笑意漸濃,墨色的眼底也暈開了層層疊疊的溫柔。
不是不傷心,隻是太清楚傷心沒有什麼用,也很明白傷心對於不在乎的人來說不值一提對於在乎的人來說卻隻是徒增傷感,於是便努力地,強製一般地告訴自己不傷心罷了。
欣賞了一會自己的傑作,看夠了平日裡總是顯得有些嚴謹的少年頂著一頭亂發彆有一番風味的姿容之後,君候很好心地用手指一點一點小心地溫柔地順著那一頭黑發。
不知道是因為有些疼還是覺得這樣的觸碰蠻愜意,莫言略略眯了眼睛,半晌才開口說了一句話。
“我不傷心,因為……小語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