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小姑娘臉頰紅紅的，眼神恍恍惚惚，握著小拳頭一副激動的模樣。莫言從書裡分了些視線給自家妹妹，笑容越發深了。

媽媽工作時候的模樣，他第一次見著的時候，也是像小語這般發了半天的呆，尚且年幼的心裡，那副畫麵就此定形。長發隨意地挽到腦後——用一隻毛筆插了，偶爾有一摞垂落下來也不理會，整個心神都投注在了手下的畫中，專注的眼神帶了些許淩厲的意味，整個人的氣勢都改變的宛如出鞘的刀刃，帶著另一個層麵的犀利和殺意，威風凜凜，睥睨天下。

宣紙，綾羅，寸尺之間，……那便是媽媽的，天下。

好嘛，莫言翻過一張書頁，卻是將攤開的書遮在了嘴角，快點長大吧，以後，總也會有一方天地，是我們的天下。

這以後，莫言每天中午的送飯便都被小語搶了去，回來的時候眼神一次比一次閃亮，從那裡麵，莫言看到了一種名為未來的希望。

君候對此頗為讚成，叼著筷子正大光明地坐在莫語平時的位子上嘗著莫言的手藝，心中甚為愉快，甚為滿意。當然，如果阿言能夠在親切體貼殷勤一點就好了——某位一手托腮叼了筷子看五好哥哥對自家妹妹噓寒問暖臨走前還體貼入微地整整衣領係係鞋帶叮囑路上小心的貪心不足心中憂鬱。

“……”

將書和上放在一邊，莫言冷著臉抬手從一側幾乎貼上了他臉頰的竹枝上摘了一片葉子，狹長的翠綠色竹葉被拈在食指和拇指之間。停頓了片刻，莫言隻將那片竹葉放進了書中夾好，閉著眼睛側身靠了在君候的肩膀上假寐了去。

君候抬眼側眸瞥去，自上而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見那張清秀的麵容上帶著清冷的神色，唇角抿的很緊，有些無奈有些寵溺地笑笑，伸手將那散亂在額前的黑發撥了撥，調整坐姿讓某人靠的更舒服，便繼續低頭看書。

那天晚上，小語是被媽媽抱回來的，小姑娘哭喊著不停，誰叫都沒有反應，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嚇到了，當天晚上便發起了高燒。那天晚上，夜風很大，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動物在遠遠的吼叫一般。

第二天早上，莫語一睜開眼睛，那雙淡色的眼眸便一直跟在媽媽的身後，媽媽往左走她便往左看，往右走往右看，眼睛閃亮亮的寫滿了崇拜。莫言吃著早餐突然覺得有點憋屈，想著自己做了事情又不能說，不然自家妹妹崇拜的眼神不也有自己的一份了……

頭發亂蓬蓬的小姑娘握著拳頭睜著眼睛說昨晚有老虎然後媽媽很威武很厲害地用畫軸打跑了他，聽的直樂的媽媽貼了貼小語的額頭，拍拍她的腦袋叮囑了下便給了莫言一個眼神，然後五好哥哥便端了牛奶湊上去。

媽媽交貨的時候，莫語也跟了來，站在那副裱好的猛虎下山圖前麵盯著看了好久，小眉毛略略皺了起來——怎麼覺得，這隻老虎有點腫呢……

眼睛向下看去，那爪子下壓著了一片竹葉，還很新，泛著翠綠的色澤，再看看那毛茸茸的爪子，一道狹長的傷口隱在了毛發中幾不可見。

一旁給媽媽和伯伯倒茶的莫言勾了勾唇角，視線略過似乎滿頭問號的自家妹妹，投向了窗外——夜裡下了一場小雨，竹林裡的土地軟軟的，有幾點梅花狀的腳印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欺負我妹妹，揍你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