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候對著他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很自然地抬手拉住莫言垂在身側的手腕,由著小白帶路向前走去。君候手中的燈籠發出的光很柔和,不明不暗,恰恰照亮了周圍小小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晚上的月光著實有些朦朧,夜風也有點大,聽起來總像是帶了點哭訴的感覺。
路是去水潭對麵的路,這半月已經走得熟了。
君候起初還是拉著莫言的手腕,後來卻是慢慢向下,握著了他的手掌,最後卻是不知怎的,糾纏成了交握的姿勢。莫言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從他的掌心傳來的脈動,似乎,稍微加快了一點。
大約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好了。
莫言低頭,努力忽視頭頂那一輪已經模糊地不清晰了的月亮,隻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木芙蓉種子,原本溫潤沁涼的存在,現在,卻是有些略略地發熱。
水潭邊上,瀑布依舊是嘩啦啦地落下,清澈的水麵上卻飄了一層鮮紅的花瓣,遠遠看去,就像是整個潭水都被染紅了一般。
莫言皺了眉頭,鬆開了手,君候卻是將他的手抓了握得更緊了些,對著他笑了搖頭。莫言瞪他一眼,晃了晃手裡的速寫本。
君候頗為遺憾,麵上卻是很正經地鬆手,看著莫言蹲在地上將這半個月的畫儘數拿了出來,放在了地上。
每一張畫畫的都不一樣,但是總有一個淺淡的,廣袖長衫的女子,或是低眉淺笑,或是梨花帶雨,最後一幅,是那個女子穿了一身血色的紗衣,抱著銀色的甲胄,站在湖邊。君候細細看來,挑了挑眉,好嘛,沒有一張有自己的樣子。
夜風很大,但是那些薄薄的紙片像是黏在了地上一般,紋絲不動。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藕香斷有誰憐……’
廣袖長衫的女子站立在盛滿了花瓣的潭水上,麵容溫婉,隱隱藏著些許的戾氣,對了君候和莫言盈盈一拜。
‘勞大人費心了。’
“不必。”
莫言淡淡笑了,看著那些紙片慢慢燃起火焰,火光不是溫暖的橘黃,而是帶了些淺幽的藍色,安靜得燃燒著。
“木芙蓉她們很擔心你,我不過是受人之托罷了。”
女子掩麵笑了起來,戾氣隨著那些畫慢慢消失而漸漸淡去。
‘勞大人替奴家謝謝姐姐,來年的花節,奴家必不缺席。’
眼神在君候和莫言的身上打了個轉,女子笑的越發明媚起來。
‘奴家在此祝大人心想事成,奴家不可久現,還請大人見諒。’
“你回吧。”
君候笑得乾淨,看著女子隱去了身形,一手拉了莫言往回走,小白擺著尾巴在前麵等了,見著他們回來,開心地撲了上來。
水潭曾經有個很美的名字,帝女湖。
相傳,是很久以前的一位公主抱著她心愛的將軍的遺物在此投湖,因而得名。
傳說什麼的,大抵都是這般。
莫言在心底默默點頭,一邊側眸看向身旁有些陰了臉的某人,抿嘴偷笑。
第二天,莫言起床的時候,發現自己特意放在桌上的一張畫不見了。
那是,那半個月來,莫言唯一畫了的一副黑發黑眼的少年的圖畫。
畫裡,黑發黑眼少年側了頭看向這邊,純黑的眼瞳中隱隱約約勾勒了一個少年的輪廓,嘴角的笑容乾淨而又帶著縱容,表情很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