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被自家哥哥摟在了懷裡，探出腦袋好奇地順著哥哥的視線向著小路看去，路徑的儘頭黑黢黢的，仿佛連著一個未知的世界。

然後便是穿著寬大的衣服，神情有些嚴肅，黑發稍顯淩亂的君候慢慢顯出了身影，腳邊跟了晃著尾巴的小白，手中提著的那盞不久前才見過的很古舊的油燈。小姑娘斂了眉眼細細瞧著，卻沒有發現油燈的芯子，那幽幽的亮光仿佛就是那麼不知疲倦的，一直一直亮下去一般悠遠而又更久。

像是沒看見他們一般，黑發黑眼的少年神色自如地擦身而過，隻在那個瞬間若有若無地勾了唇角。從小語的角度看去，似乎……君候的手指和自家哥哥的略略交錯，指尖接觸，像是默契又像是曖昧地打了個招呼，下一刻便是衣擺翩飛地向前直走。

好像是故事裡提到的引路人。小姑娘彎了眉眼捂著嘴偷偷摸摸地笑了起來，笑容卻是在還未展開的時候，便已經凝在了嘴邊。

她看見，跟在少年身後的，上麵是鬥轉星移的蒼穹，下麵是邊生長邊凋零的大地的，在老人的口中流傳的故事中的主角。

一個接著一個，也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地，隻跟在君候的身後依次走著。

小姑娘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抬頭看看莫言。一雙琥珀色的眼中折射出意味不明的深沉，糅雜了許多她不懂的情緒，就那麼追隨著那些奇怪的令人敬畏的存在遠去，卻又是投射在了更加遙遠的，更加飄渺的地方。

緊了緊手指，莫語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

那樣的眼神……應該是，叫做懷念吧……

隊伍的最後，是一位看起來似乎比其他都要年幼一些的存在——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小姑娘看到那位放慢了腳步，似乎很有興趣地對著他們湊近了些，不過那隻剩下兩個黑洞洞的表示眼睛的地方，實在是看不出來它的視線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哥哥。

低頭看看手裡的棒棒糖，莫語淡色的眼眸裡流露出單純的笑意，將很漂亮看起來就甜滋滋的棒棒糖往那位存在那裡湊了湊，下一刻，便被拋了出去，隻看著自家哥哥冷凝的視線越來越遠。

耳邊都是呼嘯的風聲，樹木的剪影在眼前連綿成了一條筆挺的直線，透著暗色的綠意，身後，是一抹抹化身為鳥的存在的殘影，緊迫而又帶了真切地殺意。

被不知什麼時候折回來的君候捂著嘴藏匿起了身影，小語聽見之前除了風聲再無響動的森林裡，此刻縈繞著鳥類的呱鳴，令人覺得驚惶而又不安，忍不住，抓了少年的衣袖。

“哥……”

君候把手指豎在嘴邊比了比，一向都是不動聲色的眼眸中此刻竟是浮現出淺淺的焦躁和緊張，周圍似乎都是盤根錯節的樹枝，纏纏繞繞的糾結在一起，偶有的間隙也被生長著的葉片擋了個嚴嚴實實。

“想活著出去就彆出聲。”

他的言語中帶了一些冷意，沒有旁日裡和莫言在一起的漫不經心甚至是嘻嘻哈哈。站起身來，極黑的眼瞳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跪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表情有些隱忍，還有些埋怨，看得小姑娘慌忙捂了嘴，往裡麵稍微瑟縮了點。

抬手撥開層層疊疊的樹葉，光線透過間隙流瀉了進來，君候眯著眼睛看了看，神情有些漠然。

“這是隨著候鳥一起過境的節曆神，如果不是被你打擾，明天這時候就會離開了。”

回頭看了眼莫語乖巧點頭有些怯生生的模樣，黑發黑眼的少年閉了眼睛輕歎了口氣，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模樣，隻是略帶了些許的擔心和無奈。

“說過不要給我惹麻煩的……算了，阿言應該是沒有事情的，我過會去找他。”

伸手在密密麻麻的枝葉裡摸索了會，君候摘了一根看起來很精致有些像是銀杏葉的草遞到了小語的手裡。

“你現在拿著這片葉子回家，乖乖回家，這三天都彆出門也彆被鳥看見。明白嗎？”

“恩。”

小語握了草，乖巧地點點頭。

君候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眯著眼睛指了某處。

“去吧，我也要去找你哥哥了。”

小姑娘側了頭，卻發現周圍已經變回了來時的小路，高大筆挺的樹乾高聳入雲，矮小的灌木長在樹邊，還能隱約看見自己來的時候摘了的果子，可憐兮兮地垂在灌木叢裡，露出乳白色的籽粒。低頭看了自己手裡的草，小語這才不可思議地想要去找身邊的少年，卻已經再沒有了身影，隻聽見遠遠地傳來一句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