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十六歲模樣的少女,淺灰色的長發披散在了身後,眼神澄澈,嘴角帶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一身淺白的連衣裙,撐著碎花油紙傘顯得恬靜而又淡雅。
天色暗沉,壓了層層的黑雲,淅淅瀝瀝地飄著細雨,打在傘上發出細微的聲響,然後凝了水滴,順著撐起的傘麵慢慢滑落,在柔韌的草尖上碎去。
女孩子蹲了下來,淺白的裙角像是盛開的花蕾一般,散在了腳下嫩綠的草地上,邊緣被雨水浸濕,像是圈了一層淺灰色的花紋。
修長的手指扣在了胸前掛著的圓環上,莫語仰起頭,看著空無一物的麵前,忽然鼓了臉頰,很委屈地開口。
“哥哥,琥珀欺負我!”
碰!
從邊上的樹叢裡麵掉下來一隻狐狸少年,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濕漉漉的草地上,銀色的發梢沾了水珠,有幾縷黏在了額角。
琥珀齜牙,躲閃著不敢去看莫語,偏偏金色的眼眸總是忍不住往女孩那邊飄,最後抓了自己的頭發,抱了袖子一骨碌坐了起來。支起右腳,將右手撐在膝蓋上,捂了臉。半晌,才飄過來一句悶悶的,有點彆扭的聲音。
“我不會道歉的!”
莫語偏頭去看,隻看見那銀發中間露出的尖尖耳朵,染了點點紅暈。
女孩一撇嘴,心裡又惱又氣,隻把臉上氣的飛紅,一彆臉,死活不往那邊看了。
琥珀捂了臉,手掌下麵是緋紅一片。
道歉什麼啊!!這種事情怎麼道歉!!
唔……
從小姑娘離開麟趾鎮到現在,已經六年多。起初,小姑娘走了,隻是有點小小的寂寞。那雙澄澈的,隻是看著便覺得溫暖安心的眼眸,在眼前晃了一年,然後有一天,就那麼沒了,多少都會有點寂寞的——那個時候,狐狸少年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再然後,是有點想念。琥珀抱了袖子在林子裡來來回回地踱步,走到一處,卻是經常會出現,‘哎呀,這裡小姑娘還沒來玩過’,或者是,‘恩,這裡小姑娘挺喜歡’,諸如此類的念頭。似乎,做什麼都有點無聊。
一定要說的話,大約就是看了君候一天比一天難看的臉色,才覺得挺舒坦。這就是典型的幸災樂禍……
再再然後……
再再然後,是琥珀依著以前定下的約定,去找小姑娘玩兒了。
琥珀記得很清楚,當他蹲在窗台上猶豫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小姑娘那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揉了眼睛的模樣。睡衣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袖子很長,隻露出細細小小的指尖,圓潤粉紅的像是春天桃樹上綻開的新蕾,眼睫很長,因為沒有睡醒而輕顫著不肯睜開。
然後,在聽到小姑娘軟軟糯糯地開口,拖長了音調喊了一聲哥哥之後……狐狸少年很沒有形象的,從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那一夜,在林子裡,琥珀一隻狐狸在月光下來來回回地跺著步子,廣袖之下的手指按在胸前,這個跳動的頻率……不太正常啊……
之後去的勤了,就好像是小姑娘沒有從麟趾鎮離開一般,依舊玩玩鬨鬨在一起十分開心。
琥珀表示,每次看完小姑娘回來,再去看君候的臉色,十分愉悅。
愉悅了過後,就會想,奇怪,怎麼那位大人居然沒有出來搗亂呢?
說實話,琥珀一直覺得,在那位大人的眼裡,自己絕對是處於害蟲那一類,還是覬覦他家妹妹的頭號害蟲。
切,小姑娘那平板身材,粉嫩嫩的臉蛋,那裡像是會讓人覬覦的那一型啊!!
當時的琥珀,是這麼想的,信誓旦旦之後,忽然想起……自己,貌似很久沒有想念珠璣了……
不久後,珠璣懷孕,琥珀送了一份厚禮,再看見那張曾經令他愛不得放不得的麵容,心裡卻是平靜一片。
狐狸少年偷偷摸了自己胸口——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小豆丁了吧?
然後自己嗤笑了一聲,搖搖頭,勾了唇角彎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人類和妖精……
太過漫長的歲月,並不每一個人,都有能力承受的起的。
琥珀仰頭看了月亮,想起了小姑娘曾經說過的話語,忽然間,就覺得那又大又圓的月亮看起來有點可惡——到了小語死了以後,到了他也死了以後,這輪月,也還是這副模樣吧。
於是,狐狸少年莫名其妙的憂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