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輪一露狂詩曲1 正機之神(2 / 2)

他看到了,那場爭執之後的爆炸。

曾經最親密的搭檔渾身是血躺在碎石堆上,重傷失憶。

搖搖晃晃渾渾噩噩的天之驕子,淪落此地,給遠東之地的黑手黨做下屬,這無疑是莫大的諷刺——而他甚至無法產生任何其餘的情感,因為他正是這一切的造就者。

魏爾倫本該關注和自己命運相仿的弟弟,畢竟中也正是由此誕生的。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偏移。

他都做了什麼?

此番激蕩的情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幻覺罷了。

他這樣堅信著。

畢竟人類就是這樣一種低劣的生物。

隻可惜不知道要用多久去回味這次意外,要用多長時間才能夠全然忘卻那份悸動。

魏爾倫不清楚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感受到了那份苦痛,但回到法國的每個夜晚灼痛的傷口都在告訴他。

從親友離去的那場爆炸裡,他感到痛苦,感到悲傷,感到自己仿佛被背叛。在那一刻,他就已經有心了。

他旁觀了親友的選擇。

在蘭波還叫保羅的那些年裡,記憶裡最深刻的就是無窮無儘的訓練。好像家裡發現自己是異能者之後,父親的目光看他就再也不是看待孩子,而是看一個新的物種。

這麼痛苦的過去與內心掙紮,是魏爾倫不曾知曉的。親友似乎一開始在他麵前就是一副引導者的模樣。

即使是他,在難過到受不了的時候,也會突然有這種想法“如果我從未出生過就好了”。然而這是他無法乾預的屬於親友的過去。

毫無疑問,保羅有超越者的潛質,可以為國家做出無上的貢獻。他用愛國情懷麻痹自己的本心,既然和家人漸行漸遠的結局已經注定,那就為了國家而努力吧,至少國家一定不會背棄,應該是這樣的。

七人背叛者結束了異能大戰,宛如玩笑一般,曾經在戰場上為國效力的法國軍人被當做恐怖分子而驅逐。

國家拋棄了他們。

保羅不理解這個結局,他寧願自己已經死在了戰場上,也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

在那個研究所裡,他找到了初生的牧神。

實際上保羅第一次見麵就不喜歡這個人型異能體,原因同樣是他和自己太像了。

但是,他控製不住自己想帶他回家的手,因為他和自己太像了,像到讓他想幫助這個人造異能體逃離那個既定的世界線,而不是像現實這個無力掙脫束縛的他自己一樣。

他們都是迷茫的人,他們是一路人,他們是對手亦是隊友,他們刀劍相向,他們相互幫助,他們在彼此那裡找到依靠和安慰,他們在彼此那裡找到自己,他們是雙向救贖。

“你也是來使用我的嗎?”明明是作為人形兵器被創造出來的“黑之十二號”,容貌卻格外耀眼,宛若北歐神明一般。

無論是對研究所還是法國政府,他都隻是一件好用的兵器而已,換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如果沒有出生過,就不用遭受現在的痛苦了。

但是那個人這樣對他說:

“不,你是人類,你會是我的搭檔,我們一起出去。”

從臉頰上掠過的陌生的聲音和味道,讓人型異能體麻木的指尖微微顫抖。

一邊注視著那個人前進的身影,一邊繼續尋求著,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顏色。

“從此以後,你就是保羅魏爾倫,我就是阿蒂爾蘭波。”

在麵具般的世界,籠罩在黑暗中的你的顏色,混雜在靜止的我中。

即使隻有一瞬間,那便是我走的理由。

“如果這個世界就是個荒誕的玩笑,那麼我陪你一起笑。”

對方明明自己也是半大小子,卻從老師波萊德爾手下硬生生“奪回”了他的“教育權”,像初生的孩童一樣,他一筆一劃寫著那些他並不能理解,卻仿佛天賜一樣流淌於筆尖的語句——

【要緊握那些有風的日子,它們吹來你的笑臉,吹來你的善良,帶走你的黑暗。】

生命如霧而逝,往昔如同流星般遠去。他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已經被他放棄過了。

以往,還會有一個人會在儘頭等待他。看著他,一點點學習人類的情感。

倘若一切我所期望之事,能夠實現的話……

他的親友。

交換了彼此名姓的,唯一的存在。

比愛更深邃的,那份情感,呼之欲出。

生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他本該以為自己會毫無意義的死去,帶自己出去的那個人卻消失在溫暖的風與陽光下。

“……你還活著。”

是欣喜,是慶幸,曾經的搭檔相互廝殺,非要拚一個你死我活,再次見麵,內心想的卻是——你能夠活下來,真的是太好了。

“我不會讓你帶我弟弟回去。”儘管如此,他開口卻仍是那句話。

那種命運,他不接受再次重演在弟弟身上。

“我不會帶你回法國。”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把他帶回法國。

就像那個時候堅定地帶他離開的少年一樣,自始自終,他都沒有變過。

他驚愕地抬頭,看見黑發男人對自己一如既往的笑容。

【你是人類,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有意義的。】

【但……有沒有可能……心是從灰燼裡誕生的呢?】

改變由此而發。

為了搶奪遠東之地秘密仿製的個體,曾經的歐洲第一搭檔於此開戰。

“我曾經以為我的誕生毫無意義。在那個家夥死後更是如此……”

“……那就來啊!”

“嗬嗬嗬嗬……沒錯,就是這樣生與死的較量!”

“真是的,我當初就不該和你搭話……”

要是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嗯,我真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樂於見得兩個超越者兩敗俱傷,N狂妄地笑著,他知道《溫柔森林的秘密》能夠讓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人間之神脫下他那張偽裝的皮囊,成為撕裂天地的最恐怖的野獸。

然而那顆子彈卻被頃刻間的能量擊潰。

亞空間與重力交錯而過,徹底粉碎了這個充斥著罪惡的研究所。

即使過了這麼久,他們還是那樣,親密無間。

從廢墟中抱起那容貌與自己相似的孱弱的軀體,已然無餘力再進行戰鬥的中原中也心情複雜,半晌,他背過身,念誦出師父的那句咒語:

“常道恢宏,鳴神永恒。”

轟雷之下,又一個背負著血與命的異能研究所於遠東之地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灰燼都沒能夠留下。

被雷罰耗儘力量的魏爾倫躺在地上,身旁是同樣重傷的親友。

被驟雨洗刷過的天忽而晴朗起來。

今天的太陽好刺眼。

……阿蒂爾,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心跳這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