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房間裡擺放著一張手術台。
手術台上,一個女人四肢被釘在上麵,旁邊一個醫生打扮的男人一邊隨意的吹著口哨一邊挑選解剖工具。
男人選中了一把手術刀和鉗子轉身看向手術台上女人哀求的眼睛,女人意識到了什麼,立即瘋狂搖頭,然而被膠布封起來的嘴裡隻能發出近似於嗚咽的聲音。
最後的希望被掐滅,男人隻是笑了笑,像是看著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樣,隨後他就舉起了刀,血液伴隨女人竭力發出的最後一聲濺出,落在了地麵上。
“滋啦——”帶著些許血腥氣的沉重大門開出一條縫,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一縷月光透過縫隙鑽了進來。
在寂靜的醫院走廊裡響起《Twisted Nerve》那經典的口哨插曲,那詭異又不失諧趣的旋律在這空曠的走廊中聽起來顯得甚是紮耳。
吹口哨的人顯得很慵懶,聽的人倒立汗毛。
歡快中帶著絕望,像小醜一般把獵殺當成一種娛樂。
這仿佛是一段血腥故事的前奏,帶著莫名的鬆快,還有詭異的愉悅感,餘光暼向窗外,月色很美,回首是一片濃稠的夜色。
來人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越靠近醫院深處裡麵,場景就越是駭人驚心。腳踩在玻璃碎片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碎片下滲出的紅色液體不知是屬於哪段殘肢的。
當然,這裡沒有什麼鬼怪。
所有人,都是自相殘殺。
陰暗的燈光,寂靜的病房,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刀慢慢刮過走廊的牆皮,發出輕微的聲響,和口哨聲貼合著。
此刻,陰冷潮濕的房間裡擺放著一張手術台,手術台邊上是男人和女人的屍體,上麵坐著一個小孩。
他在笑。
甜蜜的,像品嘗到了這個年紀的小孩最喜歡的甜滋滋的糖果一樣的笑容。
小孩坐在手術台上,一下一下晃悠著夠不著地的腿,鞋子在地上的屍體上麵不斷蹭過來蹭過去,那死不瞑目的臉上留下了沾了血的童鞋的可愛印記。
“啊,要來了嗎?這次真的是好慢啊——”
這個世界的真實麵目在q看來及其可憎,連同著賣掉他的父母,和陰森恐怖的港口黑手黨一起。
明明是誕生於保護自身的異能力,也能夠被人為地磨成最銳利的刀。
或許對那些人而言,比起那些不會反抗的布娃娃,怎麼折磨都宛如新生的小貓才值得玩弄。
q討厭被關著。
尤其討厭對麵那個,一直都有人來看望的家夥。
家人?
他並不相信這是什麼可信的東西。
在又一次充滿惡意地對那個和重力使麵容相似卻看起來格外天真的家夥引誘一般提出“玩一玩”的請求時,q得到了每月一次的探風的機會。
說是彌足珍貴也好,是難得想起他的用處也罷,至少現在,q並不排斥首領拿自己去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他好像沒被好好地、正確地愛過。
所以不知道愛為何物,又過早地品嘗了恨的滋味。
培養q需要什麼?
很簡單。
就像被困在籠子裡的小貓。
小貓在人類的陰暗麵前受儘折磨,這時他發現籠子外麵有一根鐵絲,滿懷希望地拿起,顫抖著把籠子打開,小心翼翼地推著門,一邊觀察四周沒見過的新世界,一邊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跑出去,緊張焦慮使腎上腺素飆升,明明渾身顫抖感到窒息卻還要掙紮跑出去,隻為了眼裡的光。
然後,有人聽到了聲音,轉頭望了過來。露出了滿麵笑容,等他跑出房間來到樓梯,卻發現那個人一直在電梯前等他,慵懶地坐在椅子上,像午後飽餐的獅子。
將曾經發光的眼睛變成渾濁黑暗隻不過需要一秒。
多麼令人滿意的結果。
長此以往,q已經徹底放棄了曾經那個軟弱的名字和身份。
他從開始的想要離開,到向往自己也能成為那坐在椅子上的人,因為這樣就可以讓彆人承受和他一樣的痛苦和傷害。
這是多麼公平的遊戲啊!
q是真的很期待這次遊戲。
“我知道你在……等我找到你就來不及了……你在,我知道的。”
蝕骨的寒冷一步步逼來,他在金屬製成的櫃子裡又縮了縮,努力貼緊自己的玩偶和身上的圍巾,眼裡迸發出奇異的色彩。
“為什麼躲著我呢?你討厭我嗎?為什麼?”
聽到聲音,小男孩壓抑住自己的興奮,顫抖地躲在衣櫥裡,屏住呼吸聽著走廊裡的腳步聲,緩緩的、由遠及近。
來人打開了房門,走到手術台邊,到了醫藥櫃,腳步聲戛然而止。
是走遠了嗎?小男孩如此想著,試探著把眼睛湊到了櫃門的縫隙旁。
忽然,門被“嗖”的一下打開,門後是一位少女,冰霜已經悄然覆蓋上了那晃眼的金屬義肢,她笑著說:
“找、到、你、咯。”
……
少年中原亞郎之煩惱,大概在於家裡人的關係並不是很和睦。
被救出來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中原中也。
他說,他們是兄弟。
他說,幸好,終於救下了你。
那個時候還沒有名字的他並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最開始,他無法離開營養液而生存,直到哥哥鄭重地給他的懷裡塞了一座神像——
“這是我師父的庇佑,你一定要不離身。”
他擁有了名字——中原亞郎。
這是獨屬於他的名字,並不是之前給他的什麼編號。
哥哥說:
“這樣彆人一看就知道我們是兄弟。”
他很高興,但很快就不高興了。
中原中也很忙,忙到無法參與他的生活。
偶爾哥哥的那些朋友會來幫助他,他們很熱情,還有一位據說是他隻見過一麵的大哥魏爾倫的同事蘭堂,他會很耐心地教導他法語,但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啊,當然,中也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靠近的那個經常在門口上吊的怪人他也會遠離——儘管後來才知道這是哥哥的搭檔。
他隱約記得,蘭堂和大哥一樣都受了很重的傷。
但為什麼蘭堂就能夠出來呢?他不明白。
他隻知道,自己的哥哥中原中也並不像在他的麵前提起大哥魏爾倫,即使是對他非常寬容的旗會的幾位,也對此諱莫如深。
尤其是鋼琴師,每當亞郎忍不住問起的時候,他的神情就會變得有些恍惚,他說:
“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嗎?”
他口中的“妹妹”就是那個一般見不到,一見到就是在酒吧裡泡著的鳴女,她的金屬手臂很酷,有時候還會說些“換成機械炮”之類的一聽就很帥氣的構想,隻不過一直被財務駁回就是了。
據說她和他哥哥中原中也的關係很好,但每次亞郎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不太清醒,唱著那些他聽不懂的歌,一會兒像是在笑,一會兒又像是在哭。
上學之後,他能和他們接觸到的時間就更少了。
儘管中原中也一直要求他遠離自己的工作環境,但能夠讓他放心的,能夠照顧到中原亞郎的也就隻有並不怎麼光彩的同僚們。
有時亞郎也會幫這些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知道哥哥工作很不容易。
但他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每當這個時候,唯一能夠陪伴他的也隻有那座禦建鳴神主尊大禦所大人像。
“想見他嗎?”長發的法國男人這樣問他。
“想!”亞郎雖然擔心中也的反應,但還是對這位大哥充滿了向往。
魏爾倫是個很好的大哥。
他跟亞郎說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而最小的弟弟能夠來看他,他很開心。
不同於中原中也,他似乎很樂意從亞郎嘴裡問出另一個弟弟中也的近況,隻是從來不親自去問。
或許他們之間有些矛盾。
就是有一點中原亞郎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喜歡呆在那間黑乎乎的房子裡。
隔壁的房間裡也有個小孩,他說他叫“q”,很奇怪的名字,明明是人類,卻有一個編號名字。
有人不讓他出來,他覺得這個小孩很可憐,就像當初被困在營養液裡的自己一樣。
於是亞郎某次在街上遇到哥哥的上司時,壯著膽子向他提出了這個有些過分的請求。
出乎意料的,那位帶著一個金發女孩的上司很好說話,根本不像是黑手黨的作風——他覺得自己的哥哥也不像,他是那麼好一個人。
那天之後,那個小孩能從那間看不見光的小屋子裡出來了。
亞郎感到很開心,因為他終於能夠像那天的哥哥救自己一樣救彆人了。
但顯然,這並不能解釋他為什麼會遇到被嚴加看管的q。
當蘭堂帶他去見大哥的事情被發現的那天,他第一次見到哥哥發了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