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順平現在暫時有些迷茫,他並沒有學過任何樂器,此時此刻拿起吉他卻更像是一位老手。
在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他輕輕撥動琴弦,感受著流淌在身旁的音樂與律動……
隨後,一隻浮遊草蕈獸搖擺著身體出現了。
“這不對吧……”打開元素視野的越鳴驚異地從正在演奏的順平身上看到了流動的水元素,“等等,該不會是!”
元素視野裡,一隻水母在逐漸成型——那是順平的術式。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空戳了戳已經目瞪口呆的越鳴,他意識到這種召喚完全可以和吉野順平本身有的術式結合在一起打元素反應。
這隻召喚出來的蕈獸和順平誤打誤撞召喚出來的水母碰了一下,立馬生成了一顆漂浮在半空中的草種子,正在演奏中的順平有些驚奇,於是他對這顆草種子伸出了手。
“等等,彆碰——”
這句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終結於草種子爆炸的瞬間。
等三個人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決定。
不過,空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給順平這個即是咒術師也是樂團新成員的特殊人物講一講元素反應——
畢竟,這大概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自己和自己打元素反應的稀有團員,如果樂團想要在咒術界東山再起,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此時的越鳴還不知道,一個巨大的麻煩正在逐漸逼近他們。
有時候,失去記憶不代表失去學會的技能。
在這一點上,《文豪野犬》原著著名失憶人士蘭堂很有發言權。
儘管越鳴很謹慎,甚至時刻準備著開元素視野防止自己露餡,但這裡並不是提瓦特,追蹤一個人也並非隻有一種辦法,隻要一個人來過一個地方,就避免不了留下痕跡。
她的反偵察技術就是蘭堂教的,顯而易見的是,老師在專業領域對學生有泯滅性的打擊,尤其是學藝不精的學生。
對一個合格的間諜來說,保持情緒穩定是必修課,其實她的天賦並不是很好,但她偏偏就這樣日複一日地堅持了下去。
殺掉太宰治,殺掉森鷗外,殺掉魏爾倫。
哪怕身體殘缺,一步步爬上高位,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她必須有個若即若離的目標在麵前,不然一秒都撐不下去。
即使是在魏爾倫的親友麵前,她也毫不掩飾。
但作為臨時的老師,蘭堂清楚地知道,無論她做到何種努力,麵對魏爾倫都隻能是螳臂擋車。
真正有能力在裡世界站穩腳跟的那一天,下了場大雪,他的學生請他到酒吧喝一杯慶祝她成功畢業的酒——
“還是不肯放棄嗎?”
“嗯。”少女的神態自若,即使眼前的這個人下一秒就能要她的命。
她隻是反問道:
“這和您當年做的選擇有區彆嗎?還是說,他回到法國之後做出的一係列事,您都能提前猜中?”
他皺了皺眉:
“不,你不理解,他……”
“老師,”蘭堂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她挑眉笑了,“您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似乎是有些醉了,自顧自地說著:
“因為,人類之間是不會有這樣毫無保留的感情的啊。”
“真是……可悲……”
蘭堂也愣了。
可悲,強大於人類的智慧生物,因為愛而屈服於人,卻永遠得不到真正的愛。
正因為魏爾倫不是人類,他才會在學會人類帶有功利性的情感交換之前,將最赤誠最毫無保留的感情交給了他最信任的親友——然而,當這份過於熱烈的情感反轉的時候,同樣也是世間最深刻的恨。
這根本不是人能有的感情。
人類可以存在深情,卻也太短暫,最幸運與最不幸是能夠同時疊加的。
在他年少輕狂被殘酷的戰火打擊得找不著北的時候,他遇見了新生懵懂卻已經學會了殘忍的黑之十二號。
耐心地一點一點教導他,就像是在教導從前的自己。
這個時候蘭堂才恍然大悟般回憶起過往種種,不知心裡作何滋味。他的視角之下理所當然說出口的那些道理,是他曾經一字一句教過魏爾倫的人類的規則,也是他自己曾經最為厭惡的束縛。
在這個世界上,魏爾倫可以擁有很多個人類朋友,但他隻是需要一個同類,一個能夠理解他的同類。
可笑的是,他作為他的親友,現在才明白這一點。
其實這三兄弟都一個樣。
執拗又天真得可怕。
隻不過是成長的環境不同而已。
“等等——”
被叫住的時候,少女已經起身走到了門前。就算被叫住了,她也沒有轉身,依然保持握著門把手的姿勢回答了。
“你沒有後悔,變成現在這樣嗎?”
“沒有。”
“像是要是沒有認識我的話就好了,你沒有這樣想過嗎?”
“沒有。”
“你是不是想回到那天以前……”
“沒有想過。”
然後她推開門,走入冬季的寒風中,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茫茫雪色裡。
環境的力量是可怕的,孤零零的在陌生的世界去摸索,隻有被同化的份。
殘酷的世界一直都客觀存在,過去以穿越者的身份去嘲笑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的時候,她忘了自己也在這個“可笑的平衡”裡生存。
她好像一開始高高在上地旁觀著這一切,一個小計謀就讓流浪樂團聲名鵲起,想巴結官方就可以轉手讓樂團成為慈善機構趨之若鶩的上賓,隨手救個人都是芥川龍之介這樣的重要角色,結交的都是占據重要戲份的人氣角色,連她最落魄的時候都是有人敬仰欣賞的,有人願意無條件追隨的,根本沒有像“羊”的那些成員的過往一樣,自尊被踐踏,整個人不得不匍匐在地下求一口氣的時候。
直到再次被整個世界所塑造,幾分鐘前還活生生的人類的腦漿崩裂濺到臉上時能夠冷靜地擦乾——她成了那個讓外人聞風喪膽的特彆行動小組的隊長“鳴”。
她可以在眾人麵前裝作釋懷,可以強迫自己平靜地麵對一切,但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內心根本無法放下,那樣最是痛苦,也最是煎熬的。
寧願清醒也要痛苦下去,這是她自己選的。也隻存在兩條路——
要麼成為時代的一部分,要麼成為時代的祭品。
然而和魏爾倫不同,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能夠理解她的同類。
因為清醒,所以才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