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瀨瞥了一眼沒有任何動靜的眾人,又瞄了一眼看起來可以直接下場殺三十個他的樂團長,不由得為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那咱們說好咯,殺了彆人就不能再殺我咯……”
沒有看到門口發生過什麼的初代樂團成員:?
理解迅速的特彆行動小組:就是這個味兒!對了!
拋開小心思不談,白瀨的專業程度其實是業界頂尖水平。
現在的流浪樂團可謂是文體兩開花,北美那邊,在三人組的經營下,不僅在國際上名氣大增,還背靠[組合]這顆大樹,各項指標拉滿。
本土這邊,雖然新生的樂團人才方麵有些許凋零,但也有中原中也執掌的港口黑手黨作為靠山,更不用提完全忠於越鳴本人的特彆行動小組。還有像芥川兄妹這樣樂團長細心調教還送專武的精英,咒術界那邊,新吸收的成員裡甚至還出現了像吉野順平這種被老成員無比眼紅的機製怪,也是發展形勢一片大好。
唯一的問題是,流浪樂團,好像過於分散了。
你甚至能在每個組織能找到一個流浪樂團的成員。
就連初代樂團長本人都反複橫跳。
越鳴倒是很欣慰——
這代表著即使再來一次樂團針對性的浩劫,流浪樂團也還有轉圜的餘地。
畢竟,有人在的流浪樂團才是真正的流浪樂團。
但她是個貪心的家夥。
她並不想讓樂團再次成為砧板上的魚,而是想自己拿把刀,或者直接把菜板劈了。
從一個組織逃離到另一個組織那裡,從一種處境逃離到另一種處境。
然而,她最終得到了什麼?
——更加的不自由。
她這人有個優點,同樣的錯誤不會犯兩次。
所以她不會逃,也不會依賴他人,她要讓自己成為主動的一方,成為製定規則,創作語言的人。
當然,在搞大事之前,越鳴僅剩的良心決定放一些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乾什麼大事的可憐孩子們先跑路。
“是這樣的……”她掃了一眼,很好,雖然大部分麵無表情,但全在尖著耳朵聽,“咱們流浪樂團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好不容易大家來見一麵,如果在座的各位有其他誌向,我也不會阻攔……”
“老大!”聽到這裡,被不善言辭的同僚戳了不下八十次的佐藤太郎激動地站了起來,“您不會不要我們吧!我們可是流浪樂團的正統啊!”
佐藤太郎其實心裡也在打鼓。
這還是隊長教他的。那麼,他提前示弱也沒關係的吧?
然後他就被其他派係的人狠狠地剜了一眼。
在覺察到芥川龍之介尤為深刻的眼神之後,佐藤太郎立刻改了口:
“就像您的親傳弟子一樣!”
什麼叫“正統”?什麼叫“親傳弟子”?!他們哪裡有臉說這種話!
柚杏注意到了這點,這讓她不得不用輪椅上的支架碰了碰白瀨的小腿,以防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夾在兩邊既是初代樂團核心成員又是港口黑手黨首領,身份比較尷尬的中原中也整個人都麻了。
他就知道會這樣。
本來就因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身份好不容易抽出來時間的中原中也感覺如坐針氈,但他想起自己還沒開的那十幾個會,又穩穩地坐了下來。
這回倒是不用太擔心,門口好歹還有個傳送門呢。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現在的港口黑手黨需要你們。”
佐藤太郎啞火了。
白瀨剛準備開噴的嘴滿意地閉上了。
“但你永遠是樂團的一員。”
芥川龍之介試圖用不讚同的目光讓他的老師改變主意。
結局當然是確定的。
總有人自認為心智很成熟,但一旦麵對重要的人時,總會有些不合時宜的幼稚。
就比如我們的現任樂團長白瀨誠一郎。
“那,那我們呢?”漂亮!美奈選手她抓緊了時機發起了進攻!
“你們在那邊不是發展的挺好的嘛?完全不需要我來乾預嘛,”樂團長絲毫不懼,她A了上去,“而且,最新的音樂劇我有看,我親愛的小代理人,巡回現場能給我票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美奈,K.O!
白瀨看著美奈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卻沒發現自家樂團長的眼神犀利了起來,這麼多年他心裡這點小九九是一點沒變,小壞蛋到底還是被可惡的異世界大壞蛋拿捏住了——
“是有什麼意見嗎?沒關係,大膽說出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被集體的目光注視著,最後白瀨“哼哧”了半天,也隻得彆彆扭扭的說了句:
“嗯……那個,下次不要這樣了哈……”
“哎嘿!下次還敢,”那略顯俏皮的神色讓這張蒼白的臉恢複了些許生氣,“你知道的,我當然平等對待你們每個人——”
“——尤其對那個小子,”平時不吱聲一出口就是絕殺的省吾麵無表情地將這場麵記了下來,“彆誤會,我隻是在單純地闡述事實而已。”
被翅膀硬了的樂團成員嗆到的越鳴求助一樣地看向中原中也——
救一救!
“咳。”他輕輕咳了一聲,“是這樣的……”
講到這裡,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黑手黨首領的青年甚至促狹地笑了起來:
“我很確信這件事。”
看吧,這就是限定五星專武波亂月白經津的含金量。
現如今吸收最多仇恨變成了芥川龍之介,而且他頗為自豪。他身邊的芥川銀有些擔憂,但也僅僅隻是這一瞬。
隨後爆發出的笑聲衝散了一切劍拔弩張的氣氛。
誰也不記得芥川龍之介麵前的那杯果汁什麼時候被換成了果酒,醉倒成一片的樂團唱起了不成調的歌,幾個年紀小的守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夾住喜愛的丸子便兩眼放光。
她的眼前時有霧氣,熱騰騰的,很暖心。
說到底,他們都是一夥的。
他們是一群努力破除既定命運的家夥。
越鳴就這樣看著她的流浪樂團。
當初那些邋裡邋遢的小鬼頭們長大了,已經可以自立自強了。
那些隊員不再是工具,而是真正為自己而活。
倒黴學生雖然還是一根筋,至少還有她護著呢。
還好,大家都還在。
然後她抬起頭,發自內心的笑了,舉杯輕聲道:
“——我愛你們,即使你們是一群混蛋。”
大多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你們要做開始紮根在泥土中的向日葵,每日能看到的,是光明燦爛的未來。
……
一蕩一蕩。
晃悠悠的繃帶在眼前飄來飄去。
就像個隨風飄蕩的晴天娃娃。
這是第二十三次。
太宰治在她麵前自殺的第二十三次。
傷疤、血跡、勒痕……她算是知道為什麼遊戲裡鎖血掛那麼惡心了。
激烈的情感驅動著當初的少女孤身一人一步步走向深淵,但極端情緒不會一直支配一個人。
說到底,越鳴累了。
她沒有時間再浪費在太宰治身上。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喂,我說,你真的有對生命的敬畏這種東西嗎?”熟練地解開上吊的粗麻繩,一直沉默不語的她突然問道。
她內心始終無法接受自己真實的處境,當太宰治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分解她的麻醉劑時,這個沉睡已久的病患才睜開眼睛,麵對真實世界——殘酷又冷血。
就算是自我保護機製,也不允許她被同一句話欺騙兩次。
從心理學來說,“情緒穩定”本來就是偽命題,所以,確實隻有“瘋子”才會情緒穩定。
她內心對過往的怨恨,已經決定了,她必然會在某一時刻再度改變自己。
隻有扮演不在乎,才能更接近“不在乎”。
這個簡單的原理,在幫彆人出頭反而成為下一個之後,她就無師自通,很清楚了。
如果大腦時時刻刻提醒人的悲劇過去,隻會陷入情緒沼澤無法自拔,所以隻能持續向自我注射麻醉劑,那算是一種另類的自救方式。
那個時候,她已經無聊到從旁觀者角度把自己抽離出來分析全局,代入各種視角,發現自己還真可能有點問題。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越鳴從漫長的冷板凳經曆裡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站在未來去責備過去做艱難抉擇的自己。
畢竟,即使是現在的你,也無法再重現當時的心緒了。
站在十字路口迷茫的那個家夥,也隻是做出了那時她認為最佳的選擇而已。
因為怨恨本質也是逃避,是意味著你還在期待對方去改變,是意味著你對對方的人格依然抱有幻想。
即使是現在,越鳴還是需要鼓起極大的勇氣去做這個決定——但她必須要做:
“這場戲劇已經結束了,觀眾離場,演員也該休息了,你還要堅持一個人站在那個舞台上不下來嗎?”
那雙滿溢著空洞鳶色眸子遲滯了那麼一瞬。
越鳴這個人最驕傲的一點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驕傲。
她會一直走下去,無論再怎麼艱難也會走下去。
過去在她的眼裡也隻會是過去,儘管曾經被負麵情感所支配,但她總能找到突破點,一路向前,向死而生。
而太宰治呢?他把自己困在過往,一次又一次,卻總是抓不住眼前的現實。
他的眼裡倒映著少女的身影,因為長時間懸掛而充血的大腦有些許昏昏沉沉,聲音卻聽得很真切——
“聽著,這件事,即使你不能做到也一定要做,這是隻有你能做的事情。
“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他想起那天,在lupin酒吧裡,織田作的話語:
“……太宰,人不能因為害怕失去而拒絕所有相遇。
“擁有過美好的東西也是一種幸福,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