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人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他第一時間就同意了!”
“如果我不去,你能拿我怎麼樣?”他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嗬,既然如此,那就……”她的語氣逐漸變得危險了起來,然後立馬滑下了座椅抱住了綾辻行人大腿,“算我求你了,哥,一起去嘛,你也不想著來之不易的出門機會被消耗對吧?你一定很想和我們玩,對吧?對吧?對吧?對吧?”
綾辻行人臉上的黑線幾乎凝結出實質了。
畢竟,他實在是很難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辻村深月更加難纏更脫線的家夥——
用最強硬的氣勢喊出最慫包的話,在明知四周都有監控的情況下,還做出如此無賴的行徑,就像是完全聽不懂人話一樣,一定要磨到他同意為止。
怎麼說呢?她不要臉,綾辻行人還想要呢。
他完全可以想象外麵到底有多少個人看到了這一幕。
“等等,讓我再確認一下,是你做局對吧?”
越鳴利落的從地上扒拉了起來:
“對!我坐莊,有什麼問題嗎?”
“……那我還是去看看吧。”
他是真的不放心,這幾個行走的炸藥包能搞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按照異能特務科的立場,如果他能加入的話,起碼發現什麼問題了還能在現場斃幾個,問就是及時止損。
腳踝上的電子裝置象征著短暫的自由,在坐上異能特務科的專車之前,綾辻行人用了一個問題結束了這場特殊的對話:
“你在說服他人上的造詣是從說服自己這裡得來的嗎?”
“是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變成惡龍的。”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因為我已經有了一把懸在頭頂的劍刃。”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殺死那個怪物,哪怕代價是我自己。
這樣的世界,如果隻是我自己,我大概率會屈服。
但現在,我所代表的不止我自己。
“這就是等會要用到的米奇妙妙工具,”嫩綠的新芽狀的裝置擺在桌子上,閃爍著熒熒的綠光,“每個人選中的人也會有相同的道具,唯一的區彆是管理員權限。”
“為了防止作弊行為的出現,我會將各位的設備連接在一起。”
“畢竟我負責的供能,坐下來可就不能走了,你們也一樣。”
如果把所有秘境持有者視作工蜂的話,那麼越鳴就是當之無愧的蜂後。
迷你[虛空終端]的開啟需要抽離自身元素力,她這番操作相當於直接給在場的幾個玩家上了一道肉身鎖,誰也跑不了。
雖然她並沒有限製玩家們開小號下場的行為就是了。
“咦?怎麼都不說話。”鴉雀無聲的房間裡,越鳴深覺自己“冷場王”的特質又加強了,“那就來談談自己的想法吧,彆見外啊!”
“你是為了印證自己的正確才選擇這樣做嗎?”名偵探懶洋洋地睜開眼,問題卻一針見血。
短發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
“總要旗鼓相當才有意思,我們中的大部分人目的不都是這個嗎?”
絕對的掌控欲。
連她自己都未曾覺察到的欲望。
是把錯誤歸結於當年自己沒有主動掌控規則獲得權力麼?
權力本質是從規則中誕生的力量,是可以用來守護自己珍視之物的工具。但是她握住權力的時機太晚了,想用權力守護的東西早已不在,權力不能顛倒時空讓複現。
“什麼嘛,”覺察到了這點的江戶川亂步喃喃道,“本質原來是‘暴君’啊……”
恐懼著悲劇複現的“暴君”將一切攥在手中。
既然想要拋棄恐懼,那麼就從不恐懼和人建立起新的信任關係開始吧。
這個遊戲設置的基礎理念就是各自信奉的道路能夠得到多少人的認同。從理念的提出,到人選的就位,越鳴在親力親為的同時也是在將這副牌儘可能地把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如此,她也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的道路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贏得最終的勝利。
越鳴話語裡絕對的意誌太過強烈,這下子也把江戶川亂步的好勝心激起來了。
“不要被外界的乾涉影響自己的真實,真實是自己相信的東西,即使是同一個真實,在不同人認知到時收獲也是不同的。”他選擇堅持自己的原則,“真正的真實在你自己看到之前,都不算你的真實。 ”
真相,唯有真相。
偵探要做的事情,就是揭露這唯一的真相。
“無法被揭露的虛偽,就可以升華為真相。”和京極夏彥糾纏許久的綾辻行人皺了皺眉,淡淡地反駁道,“世界上,既然有無論如何相信,都無法證明之事,那麼就一定有,無論如何證明,都不能去相信的事情。”
“人性,拗折的少了,便是赤子心,拗折過多,都會變成朽木,然後隻需要輕輕一掰,就會碎裂。 ”費奧多爾抿了一口咖啡,“世上絕不存在一把可以衡量人類情感的尺子,因此沒有人有權力定義死去一個人的悲傷要小於死去五個人的悲傷。”
就像俄羅斯套娃的本質,箱套彼此又互為表裡 。
世間多是這樣無謂的掙紮。
隻有創造一個沒有特殊能力存在的世界,才能擺脫這樣的絕望。
您的沙礫論,也是如此呢……
“在布滿荊棘的崎嶇溝壑跌倒,也可以笑著繼續前行,在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向著死亡大步前進。”太宰治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他用詠歎調一般的語氣說道:
“擁抱死亡,隨後跳出此世的泥沼,死亡的意義可不僅僅是自然規律,作為自然規律的死並不恐怖。”
所以,他才想要再次觸碰太陽。
幾個謎語人闡述完自己的觀點,費奧多爾停下了喝咖啡的動作,望向了越鳴:
“那麼,閣下想要怎樣的結局呢?”
“這個嘛……”
她狡黠一笑:
“——當然是人人都有馬桶坐的美好結局啦~”
隨即她又變換了語氣:
“諸位想要的是信任能夠得出的答案,還是信任本身呢?”
不等回複,她又裝模作樣地開始歎氣:
“果然,你們聰明人都是些麻煩的家夥,費勁力氣來掩蓋自己的意圖,卻又想傳達自己的感情被彆人發現,還總是錯過。”
她這番話平等地中傷了每個謎語人。
但綾辻行人反而樂了,不如說是被自己和這幾個人逗樂了。
真是……各有各的牛角尖要鑽。
就連他也開始期待起這場遊戲來了。
“總要有個方向吧?”太宰治興致勃勃,“不管最終成品怎樣,我需要一個溫暖人心的殉情支線!”
“或許我們可以在必要時期排除一些意外因素,比方說異能力和咒力。”戴著毛絨帽子的好心的俄羅斯人微笑著,“哦,這是可以說的嗎?”
“那就讓這一切建立在能夠推理的基礎上好了。”江戶川亂步趴在桌子上把玩著他的終端,不知在鼓搗些什麼。
綾辻行人在專業性方麵提出了異議:
“這算透題了。隻要是推理方就必須構築證明,即便是GM,就像出卷人要在自己的卷子上得分也必須寫解題過程一樣,哪怕他能決定正確答案是什麼 。”
這一瞬間,天雷勾地火。
都說同行是冤家,百聞不得一見,今日總算是見著了。
兩位偵探之間的氣勢太過恐怖,讓幕後主使越鳴默默地舉起了手:
“那個,有沒有一種可能……”
“這是個自定義的遊戲,可以不遵循物理法則呢?”
兩位偵探犀利的目光將她渾身上下掃了一遍。
“總而言之這就是個推理遊戲,”被叮得發毛的越鳴索性下了暴論,明顯在場的兩位偵探心情變得好了些,“細節歸你們了。”
她一拍桌子: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我們到底能夠做出什麼好遊戲來!”
畢竟,這遊戲的五個狗策劃,除了她自己,本體的戰鬥力基本處於這個世界的中下遊,按照選擇的玩家綜合素質,出門不被一頓打都是輕的。
原諒我吧,劇本組。她閉上眼。
然後她再睜開眼時就看見這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捏了小號。
……行吧,你們玩得開心就行。
偵探不可能錯過推理,操心師不可能不忽悠人。
她要不也開個小號玩玩?
秘境提供舞台,參選者作為棋子供他們遊戲,他們自身下場扮演引導者和反叛者,共同構築這場史無前例的遊戲。
義肢抓住的紙張透著光亮映照出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
“名單中的人,一個都彆想跑。”
“這盤遊戲,不會因任何人終止。”
“這棋局之下,你我皆是渺小的火光,不大,卻能點亮後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