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新一天 使一顆心免於哀……(2 / 2)

有人中五百萬,也有人得絕症,憑什麼好運就一定降臨到自己頭上?哪有什麼萬事順遂?

好事不可能都讓你一個人占了,太優秀的人,就很容易有更多的悲劇——或許這也是幸存者偏差,因為人們往往更喜歡看到上位者的悲劇。

但有時候壞事卻可能全部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

脊髓性小腦共濟失調(SCA),是患者的小腦、腦乾和脊髓由於病變而產生退行性變性萎縮所致,一般患者多在青少年期、成年期發病,病情逐漸加重。

首先,你會失去平衡能力。小腦萎縮影響運動神經元協調信號引起的身體平衡和身體動作信號。這意味著你無法控製行走,在徹底失去步行能力之前,人都會認為自己能行,然後隔三差五地摔倒,摔得渾身上下沒有幾塊好地方。即使是扶著助行器也會帶著助行器摔得人仰馬翻。但即便如此,在床上坐著的時候也會因為突然間失去平衡從一邊摔到雙人床的另一邊滾到地上。

然後,你在失去平衡能力的同時會吞咽障礙,經常性地會因為口水把自己嗆到,說話也非常困難。為了防止進食的時候嗆到,你的身邊必須時刻有人陪著,而你什麼也做不了。

罕見病的藥從來都不是錢的問題,是藥的問題。如今世界上最先進的藥物也是治標不治本,不是說每個月堅持花錢,做再多再好的療程,疾病就不會進展了一樣。

你看著他們為你忙前忙後,看著他們為你焦頭爛額,但你隻能這樣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或許這就是最殘忍的地方,你的身體不能動,腦子還是清醒的。

你看著母親曾經美麗的臉上日益增添的皺紋,看著父親眼睛裡的紅血絲,你很想要說什麼,但是你說不出來,你隻能看著。

躺在這間每個小時花費就能夠供一個正常成年人在寸土寸金的紐約市中心生活一周的病房裡,你在感受著生命的逐步流逝,聽著外麵朦朦朧朧的來自母親的嘶吼,瀕臨破碎的家庭卻無法再粘合起來。

——儘管,你隻是想再和他們照一張全家福。

人生總需要有點童話,來讓自己活下去,這世界已經這麼殘酷了。

從窗玻璃射進來的陽光打在耀眼的金發上,逐漸枯萎的生命力仿佛一下子就活了下來。

但是太陽,它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它熄滅著走下山去收儘蒼涼殘照之際,正是它在另一麵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暉之時。

總有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裡,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她心愛的玩具。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一通電話,來自美國的中午,歸於日本的淩晨。

說起來,她還是頭一次坐直升機。

在這樣一個緊張的時刻,深更半夜加上私自出境加上境外勢力三重debuff,這趟航班無異於載著一顆定時炸彈,稍有不慎就會被攔截擊落——但他還是這樣做了,越鳴也是。

因為她知道一個父親在這種時候什麼心情。

無論是直升機還是五個小時的山路,都是一樣的。

近乎橫衝直撞般衝進了vip病房的門,這個一向以“華麗的菲茨傑拉德”自稱的男人如今麵容憔悴,半跪在地上,在談判桌上從未顫抖過的雙手如今隻能勉強攙扶起癱軟在地上的妻子。

澤爾達夫人已經無力甩開丈夫,她雙眼望天,祈禱著神明,期盼著明天的太陽能照常升起,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醫院的牆壁,比教堂聽過更多虔誠的祈禱。

病床上的司各特勉強撐起雙眼,那是如同她父親一樣的顏色,陽光染在她的身上,如同天使一般。

她想要抬起手,摸摸爸爸的臉,會不會還有刺人的胡茬呢?但即使她再努力,也隻是微微升起一個小指頭而已。

“……小甜心、我的小公主,彆擔心,爸爸,爸爸找到了救你的方法……”看到了女兒的動作,男人胡亂地把自己的臉像以前一樣貼上去,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

而後,金發的天使露出了一個笑容。

爸爸終於回來了,她好開心。

“爸爸……可以和我、和媽媽再拍張照嗎?”她說。

即使是再遲滯的思維,也是父母的本能,讓他們意識到了這句話中蘊含的分量。

這著實是一張相當糟糕的照片。

向來運籌帷幄的商人衣服也沒來得及理,一貫優雅的夫人頭發也是亂的,隻有畫麵中心的女孩,一如既往的笑著。

真好。

某一時刻,越鳴覺得自己或許還是有點羨慕這個小女孩的。

畢竟她已經做好了告彆的準備。

“我……會好嗎?”即便如此,在真正麵對的時候,她的小手還是有些顫抖。

此時越鳴的神情是那種自己都未曾覺察到的柔和:

“會的。”

你一定會戰勝病魔,所向披靡,一往無前地跑向屬於你的未來。

誰能使命運為你低頭?

沒有。

人其實很難被彆人感動,簡單的畫麵引起的共鳴隻不過是自我代入,傷春悲秋罷了。但唯有一點,那就是人都是向死而生,隻有明白自己的歸宿,依然熱愛生活,才是有尊嚴的活著。

於是她輕輕握住了那雙小手,靠在自己的額頭上,甚至做了個俏皮的wink: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