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上有把絕世好琴,以千年檀木為身,汗血鬃尾為弦,高音脆如清流過山澗,低音穩如盤石落浪間,可偏偏有得一副尋常皮麵,無雕無形,無紋無漆,即便扔在普通琴堆裡,也未必能多看一眼。
巧的是,絕世好琴的主人也與它甚為般配。
阮山河,無字無號,愛穿淺色衣物,弄得自己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卻又總是懶散,不時拿絕世好琴撥點小調,不用時就棄之桌角。
阮山河是個半道出家的私塾先生,教些鄉裡鄉親的孩子簡單的識文斷字,從不收學費,若是誰家送點吃穿用的,他也收下。因為都是些窮人家的孩子,一遇農耕便無法講課,長此以往,斷斷續續,阮山河也越發懶散,有時孩子來了,也不講課,用他的絕世好琴彈曲唱歌,孩子們也樂得如此。
那日,暮色已近,黃日掛在瓦沿,打出一個阮山河的剪影,他靠在躺椅之上,閉目哼唱,一邊放著他的絕世好琴,食指輕輕敲打,半開的茶盞,熱氣嫋嫋,如此安逸的畫麵一下撞入騎馬衝進院門的少年眼裡。
阮山河聽到響動,咪眼往門邊看了看,隨即又閉上,張嘴問:“這位小公子,可是走錯了人家?”
少年下馬,手裡還握著馬鞭,舉手作揖道:“這位先生,恕我打擾,隻因被人追趕,想借宿於此,還望先生能行個方便。”
“嗯?”阮山河輕哼了一聲,站起身,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少年,鮮衣怒馬,絕非尋常人家,“何以被人追趕?”
少年直起腰,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卻閉口不談:“呃,在下隻需一個地方休息,請先生放心,絕不多加麻煩。”
少年不等阮山河說話,又急忙說:“我不會白住於此,不過出來匆忙,身無銀兩,若先生不嫌棄。”他拽下腰間一塊玉件遞於阮山河,“此玉價值不菲,權當我的房錢。”
阮山河慢悠悠捏起玉件上的繩子,舉起手,在自己眼前輕晃了晃,看看他又笑說:“不錯,上好的羊脂玉,既有如此身家,何故要來住我的破院子?”
“不想太過招搖。”
“叫什麼?”
“宋七。”
“我住東廂,其他房間自己收拾一間吧。”說完就揣著那好玉,扛著他的絕世好琴回屋去了。
宋七看著阮山河扛琴的背影,有些驚詫,這人性情隨便的在他意料之外,他撇撇嘴拉著他的馬入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