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天的課,終於熬到了最後一節課的課間,安分的人心開始浮動。
有學生在討論上一節課的題目,有的則三五成群從校園超市回來,手裡提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還有幾個組長在發批下來的物理作業,一時間,教室裡亂糟糟一片。
在這一片喧囂中,鶴禪渡打開了剛剛發到手的物理作業,他的作業本很整潔、紙白、字黑、對勾紅,因此當那張黃色的便利貼出現在一片猩紅的對勾上時,便顯得尤為明顯和多餘。
他垂眼,長指撫平折疊的便利貼,一行字出現在眼前。
“不想昨天美術室的是秘密被揭穿,放學後就來美術室!”
是威脅的話,但字形細瘦、字跡顫抖,不過兩三筆,就已漏了怯,鶴禪渡閉上眼睛,似乎能想象到寫字的人一句話斟酌半天,滿頭大汗的樣子。
他合上作業本,不動聲色的將它收進書包裡。
高三的放學時間是在七點二十,即使是夏天,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最後一節自習課,班主任梁舒請他幫忙改一下作業,關醒有點不開心,很為自己沒能看見鶴禪渡發現紙條時驚慌失措的神情而可惜。
放學鈴打了,關醒把改好的作業交給梁舒,梁舒從抽屜裡拿出了兩根巧克力棒給他,確切的說是還他,抽屜裡還有一盒,全是她從關醒哪裡收繳的,這孩子在她課上偷吃了好幾次,她睜眼閉眼了好幾次,最後實在閉不上了,隻能收了。
關醒收下,有些舒坦的出了辦公室門,他終於揚起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巧克力棒,還因為他實在等不及要看鶴禪渡痛哭流涕把第一名讓給他的樣子了。
不敢想,越想越神清氣爽。
夜晚的學思樓沒人願意來,位置偏是一個,其次就是名字,學思、學死,實在晦氣,學生基本躲著走,很怕這裡的晦氣讓自己掉分。
走到三樓,關醒跺了跺腳,樓道的聲控燈沒亮,估計保險絲又燒壞了。
樓道裡一片漆黑,美術室的窗戶也黑著,鶴禪渡人還沒來,關醒輕輕舒一口氣,壓了壓跳的過快的心臟,他有點緊張,不過他認為這不是恐懼,而是興奮,即使他現在後背有點發毛。
是這裡太黑了,沒事的,打開美術室的燈就好了。
美術室的木門,質量不太好,輕輕一推,就是一陣哀哀切切的吱呀,斷續而突兀,不大的聲音在靜謐而漆黑的空間內裡尤為尖利。
關醒被這聲音嚇得一抖,他不敢再推了,硬是從不寬的門縫裡擠了進去。
教室少有人來,冷而空寂,空氣裡新涮的牆漆味還未散儘,還有置辦的各種新畫板木頭、紙張的味道,全被壓縮在這裡,它們塵封已久、寂寞已久,來人吵醒了它們,於是便睜眼在黑暗中窺伺著這個無禮的侵入者。
關醒後背的毛全起來了,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於是連忙去摸牆壁上的開關。
但慌亂中,他沒摸到了開關,倒是摸到了一片涼而韌的觸感。
幾乎是下一秒,他發出了一陣短促而慘烈的尖叫,然後飛速跳到一邊,人的腦子在高度恐懼與緊張的環境中是轉的很快的,所以幾乎是在下一秒,他就判斷出了那是什麼。
他克製不住的搓著剛剛摸開關的手指,上麵的觸感還很清晰,那是一個人的皮膚。
“鶴....鶴禪渡?”關醒語氣虛弱、顫抖的發問。
.........
沒人說話,空氣高度凝滯,寂靜如死,關醒快要呼吸不來,腿開始打顫。
“鶴禪渡?是......是你嗎?你...你...少嚇我啊...”他哭腔都要出來了。
終於,黑暗中傳來一陣清晰的嗤笑,下一秒,“啪”一聲,燈亮了,昏黃也溫暖的關,終於毫不吝嗇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