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微涼 (1 / 2)

你的微涼我的薄傷 七望 3357 字 11個月前

今年的雪,直至堆滿街道,終於有轉停的勢頭。

積雪造成的交通堵塞,著實為難了趕著上班點的人們。不住的引擎時響時息,嘈雜的埋怨聲哀歎聲彙成一股,明晃晃地直闖入街道旁的民居。透過爬滿爬山虎的紅磚房那微舊刷漆的小窗,一雙男子銳利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眼下的一切——人群穿流,煙火人間的味道霎時濃了。眉頭不禁越蹙越緊。

“這裡每天都一樣的吵鬨,真虧你還能耐著心思畫稿。”徐西奏從窗前挪開腳步,扭頭看向身後從他進來起就一直凝著心神忙著調色的人,說:“清伊,我替你另尋一地安靜處作工作室。”

仍是半響沒有回聲。西奏耐不住,終於走上前,見她眼睛仍是盯著調色盒內五顏六色一應俱全的顏料拚盤,半垂下身子,一手握著畫筆時時蘸些許水墨懸在畫紙前,另一手搭在太陽穴,一副深思不止的模樣。

徐西奏暗自沉口氣,也不再攪擾。兀自立於背後,凝視畫紙上的鉛筆印記。

一直僵住姿勢的人終於開始有所動作,快速地從盒中挑出一抹深紫,加入先前配好的顏色之中,畫筆來回刷動,填上畫紙的空白處,鉛筆稿跡霎時亮麗起來。她仔細勾住輪廓線,不消半會,眼前素白的畫紙上就已是色彩與線條相輝映,一幅作品赫然而生。

西奏忽然嘴角上揚,微微笑了,“清伊,這一季水色RN的新品發布會又要創一次轟動了。我看我得提前準備慶功宴。”

她手中拿捏的畫筆直直地掉入水桶,濺起一陣水花,筆尖沾染的顏色更迅速溶開。她疲累地活動周身筋骨,聽見西奏的聲音,方才回過頭來看他。

“這次花了我三天兩夜,從腦中有這個雛形開始,就一直睡不好覺了。現在才算大功告成。”清伊驚覺自己的聲音都透著連日來積累的嘶啞,清了清嗓,繼續說:“西奏,發布會提前吧。儘早按這個模板做出成品來,我想讓它提前麵世。”

清伊長長籲了口氣,脫下身上掛著的圍裙搭在畫架一側。“我先去換身衣服,去廳裡坐吧。有事情待會說。”

西奏獨坐在清伊家這間小客廳裡,上下打量這隻有兩室一廳的小套房,不過數十平方,窄小簡陋。新近添置的幾件電器,還刻著舊痕的家具,就連他身下這張白色軟皮沙發,還是前不久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清伊才勉強答應買下,不然,像他這樣的客人,即使來了多少次,都還是要受坐冷木椅的招待。

隻不過……西奏瞥見方才她擺在自己麵前的這杯白開水,尚有餘溫,端起來湊近唇邊,還能聞到玻璃杯上殘餘的清伊指尖的香氣。那絕對不是任何一種香水,西奏很熟悉這種味道,他曾見她半途下車走進超市買最普通的護手露,仔細抹勻了在手背上,那時的香氣充滿了他的車內。他第一次留意清伊的手,短而細,很白,指腹有糙繭。他頓時啞然,那時他就知道清伊過的不是養尊處優的生活。

他曾暗地提點過她多少次,被媒體知道水色RN的首席設計居然住在這樣破落的舊民居,水色在業界高昂的價錢絕對會砸下一半。清伊反咬地十分迅速,隨口一句:“那就瞞著,要是讓人知道了水色RN的稿子出自誰的手,你就退位讓賢吧,我一點也不介意再從一堆簡曆中挑出另一個徐西奏。”

徐西奏很恨她會拿這樣的話威脅他,即使是玩笑,這也不可言說地是他心裡如此大的一個疑惑。他站在自己偌大的辦公室內,盯著自己身前標明總經理職位的銘牌,或是聽著秘書殷勤的詢問,在高層會議上拿定一個個決策,在重要文件上簽下自己名字,這些個時候,他的心裡會有一陣短促的恍惚。好像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如此順利,如此讓人不敢相信的真實。南柯一夢的事情,他是怕。

那一次的機遇完全來自於剛在他麵前安然作畫的那個女人。大學畢業後投出的眾多簡曆都是了無音訊,在如此浩瀚的一眾人之中,他自信的優秀與追捧成就的榮譽頓時失色,心內升起的茫然左右了他的神智。那一段時間的失意導致了最直接的失眠與身體的急劇消瘦。

當清伊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幾乎是強打著精神聽她問話。她輕描淡寫地讀出簡曆上的內容,似是一點不在意。那語氣仿佛已經宣告了她的毫無興趣。可是,出人意料的在隔天便接到錄取的電話,他的興奮持續了很久。

記不清多久之後,她也是在這間客廳裡,笑著推過來一張白色信函,說:西奏,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