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回了京城後,特地去找了許秉文問他良文是何許人也,許秉文卻從未聽說過有這麼個人,他還說了郊外含穀倉的事他也不知,看來除了內部人員確實無人知曉郊外深山中還有這麼個糧倉。
純鈞劍和玉璽的事怕人心浮動,因此未說。
要說直接揭發文適仁這裡的糧倉,反正也沒有能證明這個糧倉是他建造的證據,那他大可以來個死不認賬,所以需要一個他推脫不了罪名。
他邊想邊踩著地上的夕陽從福高糧鋪出來想回西坊市的小院,剛好趕上了關城門宵禁,他騎著馬回頭看了一眼咣當關上的沉重的城門,拽了下馬韁繩往新住處走去,偶爾有巡夜的官兵在街上驅趕路人回家,看到他時也點頭哈腰的諂媚道需不需要送寧會長回宅,千寒擺擺手表示不用,拿出幾兩銀子打發了他們。
到西坊市路過一個胡同的時候,千寒汗毛一炸,一隻飛鏢聞風而動向他刺了過來,他往後一仰,雙指夾住了鏢,轉頭看去人已不見,這才發現標上還插著一個紙條,上邊寫著:城內北坊市慶寧糧鋪相見,楚客寒。
楚客寒?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轉身看了看四周,用內力探了一下,除了附近幾個巡邏的官兵和一個打更人,街道上極其安靜。李昭署名楚客寒應該也是怕如若紙條外流,也不會懷疑到他。他下馬牽著馬走進了胡同,自打眼睛好了之後,就換上了夜盲的毛病,白昀說不是永久性的,需要調理就可以恢複。看不清參照物便順著記憶找到了北坊市的慶寧糧鋪。
他怕有詐,先是遠遠的觀察了一下慶寧糧鋪,漆黑一片,並沒有點起燈火,隻有糧鋪對麵的客棧門口還點著燈籠,但門是緊閉的。按說宵禁之後各個商鋪都會上板歇業,但慶寧糧鋪並沒有上板,且門口垃圾樹葉,稀稀拉拉得不少,顯得有些落魄,看起來仿佛是很久沒開過了。
他等了一盞茶的時間,確定了沒埋伏才將馬韁繩栓到了樹上,隨身找了塊手帕將臉遮上輕輕推了下門,屋裡也沒上鎖,他進去之後,一塊木板從二樓掉了下來,嚇了他一跳。模板落地濺起的灰塵讓他輕聲咳嗽了幾下,用手撥了撥蜘蛛網往裡走去,怕不是有詐,要不然李昭怎麼會選擇在這。
他穿過前廳去了後院,後院的一間小茅草屋有點細弱的光亮,他從地上撿了塊小石頭,從窗戶扔了進去,李昭先是感受到了人的氣息,緊接著一塊小石頭破壞了窗戶紙砸了進來,用手接住了小石頭笑了下。
開開門看到千寒站在院子裡,月光灑進院子裡,凜風洌過他清冷的麵龐,半個月未見,人更超逸除塵。但他本是個武將,這個詞仿佛不適合他,應該是豐逸俊朗才對。
“想什麼呢?”千寒看著他若有所思地發呆問道。
“沒什麼。”
千寒往小屋的方向走去,確實有些冷,想著進屋子暖和會兒,邊問道:“星河呢?”
“讓他在二樓偵察,萬一有人來了通知我們撤退。”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到。”李昭跟著他進了屋子。
“怎麼沒聽說消息。”
“儀仗隊在後邊,偶遇大雪,得大年初一才到,我讓人假扮我在馬車裡。這不,我連靖王府都不能回,隻能窩在這。”李昭假裝委屈道。
“怎麼找了這麼個破房子?”千寒四周環顧了一下,雖然破敗,但密不透風,點著一個小火爐,坐著水,爐邊還烤著兩個地瓜。也沒什麼家具,就兩張榻和一個小桌子,兩個小凳子,任誰來了也想不到是堂堂靖王住的地方。
“這裡之前也是做糧鋪生意,和福高糧鋪一樣,不願漲價所以破產走了,齊峰宇盤下了這家糧鋪,但一直荒廢著,商會也不管他。”
“你堂堂王爺就吃這個?”千寒指著地瓜笑道。
“我常年不待在京城,在外倒也不挑嘴。”李昭摸了摸滾燙的地瓜收回了手,吹了吹,地瓜還有些硬,還得再烤一會兒。
“這麼著急回來是有什麼事嗎?”千寒脫下外袍,坐到凳子上邊烤手取暖邊問道。
“在泉州的時候祭祀完,還有後續事務不需要我參與,我便在泉州到處遊玩了一圈,因為我是到了京城後才出生,所以並沒有回過祖籍之地,那裡……”
千寒即時打斷了李昭的話,說道:“你要是要給我講泉州的風土人情我就走了。”
李昭一把拉住了要站起來的千寒的手說道:“你聽我說完。”
千寒重心不穩地重新坐下,奈何凳子太小,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去,電光閃時間他本來腿腳施力便可以撐住身子不往後倒,但在他施力之前李昭便伸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扶住了他的背。千寒抽回了手直起身子,皺了下眉頭,理了理衣服,自打在臨江縣被馬星皓非禮過後,男子往常無異的碰觸動作,也讓他覺得過分親密怪異起來。眼睛還看不見時,他們幫忙照顧自己他還沒覺得什麼,但能看見臉後,立馬就覺得尷尬異常,他甩甩頭驅散腦中的怪異想打,聽李昭繼續說道
“泉州地處偏僻,泉州八城十二縣中,與本家祖先祖籍富庶的晟邪縣相比,鄔城縣更是窮鄉僻壤,縣誌的記載極少,所以隻要有大事必然被記載下來,縣誌中有一條記載,前朝末代令成十一年,文家農戶出身,一子名善,字成和。進士一甲第七名,文家大擺七天宴席。”李昭清了清嗓子開始緩緩道來。
千寒看著李昭誌在必得的表情,潑涼水道:“你是說這個進士是文適仁?可是他不是京城人嗎?而且他的名字是單字琮啊。”
千寒知道文適仁是京城人還是因為查了戶部的檔案,清清楚楚的記載著文適仁祖父祖母父母到他三代皆是京城人,倒也不是不可能他自己當了戶部尚書後改了籍貫。
“是,不錯,戶部是這麼記載的,但我後來聽皇兄說過,文相其實是前朝末代的官員,是歸順本朝的第一位官員,說全家被前朝皇帝賜死才會反的,當年本朝建立後他也沒少被唾棄賣國賊,現在確實萬人敬仰的丞相了。”
“你小時候不也是十分敬仰他!?”千寒揶揄道。
“……我那時還小……”李昭總覺得解釋再多,都像是要極力跟他劃清界線一樣,但小時候對他的關心,教授他的學業都是真真切切的,真讓他說些重話他也說不出來。隻是後來為了權力還想拿他的性命來做局,實打實的傷了他的心,雖然心中不再像之前那麼敬重了,但還是有些惻隱之心。
“你不用解釋。”千寒沒抬眼看他,隻是擺擺手,示意讓他繼續說。
他長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雖然不管是戶部記載還是他自己也說是京城人,農戶出身,但我特地在京城裡打聽過,城中的老人沒有一個人對他家裡的人有印象。反而泉州記載的這個不知所蹤的文善更像是文相,我問了當地的老人,說是當年文家起初是個地主,有個富家子弟無惡不作,後來得罪了一個縣尉的門客,沒收了他家所有田產,才變成的農民,再到後來兩世努力求學,這才考上了一個進士帶著全家去了京城入職,按說這麼有名的進士應該是留名的,但戶部吏部卻沒有一絲記載,千寒你不覺得奇怪嗎?”
千寒沉默著沒回答,總覺得忘了什麼。
“對了,這個叫文善的人還有個弟弟,叫文良。”
“文良!?”千寒低聲重複道,想到了在含穀倉的負責人良文,反過來不就是文良嗎,親兄弟?要不然文適仁怎麼會這麼信任一個陌生人呢?他站起來的時候,身上的鑰匙響了一下,他微張著嘴看著李昭,拿出了那兩把鑰匙,上邊赫然刻著一個善字。
千寒感覺後腦勺麻麻的,即便在暖和的小屋中也覺得全身發涼,他們竟然在偶然間挖掘了真相。
他給李昭看了其中一把鑰匙,將傳國玉璽的鑰匙收了起來,李昭在汪正倪那看到過這把鑰匙,說道:“我聽星河說了,你當上了農糧商會的會長,查到什麼了嗎?”
“不知道這能不能作為證據,畢竟他的名字也改了,就算是看上去經曆差不多,但沒有證據能直接證明他是文善,也許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