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有意思。”古兀日氏·孛日帖赤那玩味地笑道,這個人竟還會給敵方收屍。說話的人正是西域王子,排行第二,家中有個兄長在家坐鎮,他出來帶兵打仗。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千無暄,第一次是從千裡眼裡看到燕門關上一個俊俏的少年,還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人不由得欣賞。而上一次是從火海裡見到的,當時他還以為看見了地獄的魔鬼,手拿一柄長槍,凡經過的匈厥將是經過無不喪命於戰場,他甚至都害怕的退了一步。
他從小便跟著父親征戰,大大小小的場麵見過不少,這樣帶著三千人隻身前往戰場,火燒戰場,這在火海中救人,這麼果斷的中原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好奇起來,這才開始到處搜集這個人的消息,才知道他就是匈厥嘴裡口口相傳的中原戰神。後來聽說他所在的朝廷背叛了他,千家一家六口命喪黃泉,自此就沒了消息,直至前段時間中原密探傳回來千家平反,有個姓千的重新任命了將軍,他就篤定這個人一定是那個戰神。
“之前我們抓到的中原的將軍在哪?”
“回王子,現在關押在阿泰和城。”一個小兵回道。
“把他押運到這兒來。”
“王子這是何意?”宇文闥疑惑地問道。
“換人。”
“交換俘虜嗎?”
“不不不。”孛日帖赤那否定道:“他值錢多了,可以換個戰神。”
此刻,戰神渾身發燙,從天葬處回來後身體就開始發燙,已經昏迷了一天,錢予晞和萬子曄唏噓道,竟不知這麼多年的蹉跎,讓千無暄的身體已經變成了這個樣,以前受再重的傷,哪怕是貫穿傷也不會這麼嚴重昏迷一天,這次隻是傷口炎症,人就燒了起來。此刻人已昏迷。藥已經灌不進去了,隻能不停的給他擦拭身體。
從京城來這馬上就兩個月了,千無暄身為元帥卻次次戰役都親曆親為,大大小小受了不少傷,萬子曄歎了口氣說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們需要元帥鎮定人心,他一直不醒,一但將士們發現傳開,好不容易積攢的士氣會蕩然無存,而且我們也需要他主持戰局,而且醒了才能吃藥。”
“那怎麼才能叫醒他啊。”錢予晞將毛巾放到千無暄額頭上,憂心忡忡地問道。
他拿出了一套銀針說道:“家傳的醫術,並不精通,但紮醒元帥還是沒問題的,隻是……”
“隻是什麼?這個時候就彆賣關子了,趕緊說。”
“隻是……會打亂元帥的元氣,以後要慢慢養。”萬子曄猶豫地說道,他知道一旦這樣強行喚醒千無暄,千無暄也不會怪他。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做這種損害身體的事。
“明日一早吧,再不醒再用這個法子。”錢予晞勸道。
“好。”
兩個人守了千無暄一夜,萬子曄紮了他神門,大陵,陽穀三穴,希望能給他有點幫助,還找了馬齒莧、穿心蓮和蕎麥磨碎了給他敷在傷口上,換藥期間許是有些疼,千無暄嚶嚀了兩聲又睡了過去。
“希望有用。”錢予晞將紅色的血水端起說道,心裡無限擔憂,不要說在戰場了,平日裡人受了傷一直不醒也會擔心啊。
遠處的李客寒也打了個噴嚏,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他坐在馬車裡就是探了幾次頭就傷風了,打了下哆嗦,馬車外有人稟告:“王爺,前方山體坍塌。”
他裹上貂袍,出來看著眼前坍塌的山體內心有些著急,再有六七天就要到燕門關了,怎麼就遇到這種事,他大手一揮下令道:“儘快清理石塊,不能耽誤運送糧草。”
“還有件事,卑職要稟報。”
“說。”
“前方又傳來捷報,破了燕門關外的圍堵,換回了部分人質。”
“部分人質?”
“是……歐陽將軍還未知生死。”
他心裡無名的惴惴不安,總覺得要出事,站在車前室上往燕門關的方向看了看,心裡默默祈禱無暄彆乾傻事。
雖然李客寒的糧草還沒運到,但贏了這場仗繳獲了不少糧食,暫時不用擔心。
隻是第二天早上千無暄還是未醒,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點了下頭。萬子曄拔出千無暄身上的銀針,點住了他的任脈和督脈,摸了下脈,確定他是虛症昏迷,以滋陰,斂陽,固脫的穴位為主,將銀針重新輕輕撚入了百會,水溝,神闕,關陽和湧泉四個穴位。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千無暄開始渾身抽搐,頭不停地擺動,最後瞬間驚醒趴在了床邊乾嘔起來。
“元帥!!!”錢予晞喊道,趕緊過來將他扶了起來,千無暄還是渾身發燙,抖似篩糠,錢予晞問道:“元帥,你能聽見嗎?”
千無暄微微點了點頭,迷糊間知道是錢予晞在跟他說話,萬子曄焦急地交代道:“快去準備些清淡的流食,吃了飯兩刻鐘後才能吃藥。”
“好,我這就去,你也快去熬上藥準備好。”
其實藥他早就準備好了,看錢予晞出去後,趕緊將千無暄身上的銀針拔下,點開了他的任脈和督脈,千無暄靠在床頭,清明了許多,但還是很虛弱,萬子曄跪下請罪道:“元帥,卑職強行喚醒您恐傷及您的身體,請元帥降罪。”
千無暄擺了擺手,用沙啞地嗓音說道:“沒事,你做的對。”
吃了飯和藥千無暄又睡了過去,但熱已經退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萬子曄讓錢予晞先去休息,畢竟守了兩天了,錢予晞讓他守上半夜,下半夜他來替他。
好在千無暄第二天起來後,咳出了大量的血痰後,除了還有些鼻音,基本上沒太大問題了。
“不可掉以輕心,以後不能再受這麼重的傷了。”萬子曄把了把脈說道:“您以前怕也受過重傷,本已樣的差不多了,這次又傷及了元氣,沒個三五年是養不好的。”
千無暄收回胳膊,將袖子擼下去說道:“這些都等打完仗再說,放心,我惜命。”
這邊千無暄話音剛落,一個守營兵進來說道:“元帥,營外有匈厥的使者前來議事。”
“快請他進來。”
護衛將他身上搜了一遍,確定沒什麼武器才放他進去。來人正是宇文闥進來看到千無暄隻身著素衣,額上帶著一個抹額愣了下,沒想到他竟生病了,怕是昨天搬匈厥士兵遺體的時候凍著了。
“拜見千元帥。”宇文闥右手放在自己左肩上行了個匈厥的禮說道。
“你認識我?”千無暄疑惑道。
“元帥玩笑了,您的大名匈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你中原話說的不錯,比那個攣鞮強多了。”
“過譽了。”
“你此次前來是有何事?”萬子曄看了千無暄的示意,問道。
“自然是有件東西想給元帥。”宇文闥手放進了自己的胸口,護衛還以為他要拿什麼暗器圍了上來,千無暄看宇文闥閃過一絲驚恐的表情喊道:“退下,雙方交戰,不斬來使。”
宇文闥掏出了一個玉佩,讓萬子曄遞給了千無暄,千無暄拿過一看便知道這是歐陽衡的玉佩,他小時候跟歐陽衡和沈碧芊在一塊玩的時候聽他們倆說過,這是歐陽夫人和沈夫人姐妹兩個父親給的,也就是他們的姥爺給的,並不是什麼名貴的玉,因為出身農家,所以家裡清貧,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算是嫁妝。
玉佩是一對,一個給了歐陽夫人,歐陽夫人給了沈碧芊;另一個給了沈夫人,沈夫人又給了歐陽衡。所以他兩個有段時間掛在腰上和他一起出去玩,總被誤認為定了娃娃親,每次都要解釋是兄妹。每次都要解釋時間長了兩個人都嫌煩,便掛在了脖子上,藏在衣物裡。
千無暄握緊玉佩,聲音陰冷地問道:“他人呢?”
“自然是在北烏城中好吃好喝相待了。”宇文闥不動聲色地笑道,看著千無暄一臉想綁他換人質的眼神趕緊勸道:“我勸元帥不要想著綁我換人質,今天太陽落山前我不會去,歐陽將軍一樣會死。”
“你就不怕死?”
“為我匈厥大業,當然不怕。”
“你既然告訴了本帥不爭的消息,那就不怕本帥直接打進北烏城救人?”千無暄不屑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