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予晞和萬子曄同歲,比千無暄小大概三四歲,跟千扶光差不多大 ,許是同齡人的關係,三個人很快就熟絡起來,千無暄心也放了下來,開始準備去南疆的行李。
孛日帖赤那跟李天清說寄情中原山水已久,想到處逛逛,李天清有些猶豫,畢竟現下隻是合作關係,萬一還像這次一樣出點什麼意外,他也不好給匈厥交代,他剛想找個理由婉拒,孛日帖赤那便說已休書送回匈厥,讓千無暄保護他的安全,就算出了什麼意外也不會影響兩國的合作,李天清這才答應下來。
出了勤政殿,李客寒狐疑地盯著他,不知道孛日帖赤那拒絕了這麼長時間,突然怎麼會這麼好心,就答應前去南疆了呢。
三天後,千無暄在城西送彆了千扶光,讓他又有什麼事多跟錢予晞和萬子曄商量。回府收拾了行李,千夫人和千晚晚在千府門口送彆,他交代了幾句,讓他們不要擔心,就是去遊山玩水,過段時間就回來。臨走前本來想和千向朝交代交代,但下人說,他這幾天一直待在章學士府裡,重新商議治國之策,一直沒回來,他點了點頭上了馬,和李客寒一同向南門走去。
到了南門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他回顧,看到了千向朝喘著粗氣,下馬道:“此之大事,兄竟不語?”
“你這麼著急乾嘛?”
“兄去南疆之事,親弟亦從章學士處聽之。”
千無暄無奈地捂了下眼,說道:“彆著急,說人話,你這個一著急就不好好說話的毛病很麼時候能改改?”
“連扶光都知道,你們都瞞著我。”千向朝讓自己平複了下心情,重新組織了下言語說道。
千無暄難得從千向朝嘴裡稚嫩之語,笑道:“扶光這幾天太忙,你也忙,天天待在學士府,哪有機會見到你,更何況給你說,又要聽你嘮叨不讓我去了。”
“你以為我想嘮叨啊?……你們一路小心。”千向朝傲嬌地說道。
“那我們走了。”千無暄重新上馬,李客寒也安撫道:“向朝,我照顧你哥,放心吧。”
“多謝王爺。”千向朝先是向李客寒作了個禮,然後向千無暄傲嬌道:“快走快走,我還要去章學士那,沒忙完呢。“
千向朝和李客寒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當今地位僅次於內閣章首輔的千學士,竟還有這麼稚氣未蛻的一麵。
孛日帖赤那麵無表情地看著兄弟兩個告彆,轉過頭來有點想念自己的哥哥,即便成年之後,大哥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疼他,轉過頭來看向前方,想著等從南疆回來後,便返回匈厥吧。
他們走的這天正好趕上驚蟄,在臨江縣朗朗晴天沒在意,找了個客棧吃飯,期間感受到了眾多異樣的眼光,千無暄勸道天氣就漸漸回暖,在中原也不方便,讓他們把衣服換了吧,找個鏢局讓他們把衣服送回京城。
孛日帖赤那出了京城後,仿佛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也沒太有之前迷茫的表情,點了點頭同意了千無暄的提議,讓宇文闥去買些中原的衣物。
等人的時候,千無暄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鉤鉤雲,想起小時候沈碧芊給他說過,天上鉤鉤雲,地下雨淋淋,他當時還不信,非要帶著歐陽衡出城去郊區玩,最後兩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他給李客寒說可能要下雨,李客寒抬頭看了眼毒辣的太陽,不解地看向他,但還是選擇相信,孛日帖赤那接過宇文闥買回來的衣服,剛從雅間裡換好出來就聽到了兩個人在討論住下,第二天再出發,反駁道:“這麼大太陽怎麼可能,早點到還能早點解開蠱。”
千無暄和李客寒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孛日帖赤那,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怎麼突然就同意了解蠱,千無暄又抬頭看了一眼雲彩,鉤鉤雲散開了一些,心想著應該不會下吧,難得孛日帖赤那這麼有覺悟,省得夜長夢多,趕緊出發。
結果就是剛出縣城就遇上了大雨,五個人趕緊找了個破道觀避雨,攣鞮咒罵著老天爺不作美,剛換的新衣服就淋濕了。
千無暄摘下鬥笠,擰了擰發尾的雨水,看著門外的大雨想著沈碧芊果然說的沒錯,李客寒和宇文闥在一處廊簷下拴好馬匹進來,前者趕緊上前問道:“身上冷不冷?”
“他不冷。”還沒等千無暄回答,孛日帖赤那的聲音響起,兩人轉頭看向身後的孛日帖赤那坐在一個草蒲團上,看著攣鞮拿著火折子生火,頭也沒抬地說道。
李客寒剛想問你怎麼知道,就想起兩個人身上的鴛鴦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感歎這是什麼蠱,這麼神奇,等到了南疆解了蠱,他巴不得也想跟千無暄弄一個。許是看出了李客寒的心中所想,千無暄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門也沒有。”
李客尷尬地笑了笑,他牽著千無暄來到火堆前,兩人一起坐下來。他說:“雖然在道館中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在野外就難說了,可能會有強盜之類的人。我們可以輪流守夜。”
“我守上半夜,你們放心睡。”千無暄說道,幾個人一同點頭,李客寒補充道:“我陪你。”
“你快休息,我萬一累了還能讓你替我。”
“行,彆硬撐。”說著他親了下千無暄的額頭,這些孛日帖赤那都看在眼裡,默默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
他們大約在下午申時到達了一座破廟,趕了一天的路,簡單吃了晚飯便都休息下了,這場雨一直下到亥時,卻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他站起身,朝著道觀外麵破敗不堪的窗戶望了一眼,心裡想著幸好選擇了一個地勢較高的道觀,否則肯定會被淹沒。
大概到子時末時,他站起身,將門打開了一道縫隙,向外望去。外麵不斷閃爍著炸裂的閃電,緊接著傳來一陣陣驚雷聲。他擔心馬會受到驚嚇,正考慮是否將馬牽進來。這時,一件外衣搭在了他的身上。他轉過頭去,竟然發現是孛日帖赤那。
“換我吧。”孛日帖赤那也沒敢看他,目不斜視地看著門外的大雨,沒見千無暄有動作,這才問道:“怎麼了?”
“雨越下越大,想著要不要把馬牽進來?”
“放心,廊簷那地勢也不低。”
“下午的時候,你怎麼知道要下雨?”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看天上雲彩的形狀。”
“怎麼說?”
“ 鉤卷雲是下雨的先兆。”千無暄話鋒一轉,說道:“你怎麼突然同意去南疆了?”
“……”他先是沉默了一陣,不想承認是李客寒的那句話讓他開始反省,輕飄飄地說道:“想看看還能不能回轉的餘地。”
他的聲音不大,但伴隨著的雨聲,還有雷聲實在是聽不清明,千無暄問了一聲,讓他再說一遍,孛日帖赤那清了清嗓,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指了指自己鎖骨的位置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千無暄也摸了下包紮的地方,仔細感受了一下,說道:“還好,已然結痂,無妨。”
孛日帖赤那鼓足勇氣說道:“抱歉。”
千無暄看著他的側臉,雖說這些無妄的苦痛都是因為蠱蟲帶給他的,即使之前孛日帖赤那這個人有些乖僻,但在匈厥時也的確受了他的些許照拂,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活著回到中原,感慨萬千地說道:“之前我就說過,和平時期還是可以以朋友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