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坻確實名不虛傳,不同於流俗之地。
因芳菲坻四周是綿延的水域,俞和鈴一行人是乘船而來。
立於船尾的白雲更驚歎於煙波浩渺之中猶如蓬萊仙境的水中之地。
充沛的水汽直到靠近芳菲坻才變得輕盈。
直至五人登上地麵,真就如置身於世外桃源之地。
“恰如柯太樸所言,此間果真是個妙境。”饒是見多識廣的俞和鈴也加以讚賞。
她屬實沒有預想到在這個依照凡世塵寰打造的壺中世界,會有這麼一個不為她所知的佳處。
就算說是仙界之地,她也不會反駁。
俞和鈴雖為仙眾,卻生性貪玩,今日之行所見正好對了她的胃口。
蘇溱倒是麵色不改,眼中細細打量俞和鈴連連稱讚的芳菲坻。
但見除卻漫坡隨風輕搖的桃花樹,便是鋪滿一地的花瓣。
最妙的是有人彆出心裁設計了個轉輪水筒輸送水力,並在地上打了溝渠,沿著花樹周圍噴灌。
“我們往前走數十步,便能看見釀酒的作坊,大家可有興趣同去觀賞?”柯太樸搖著扇子自信的問道。
俞和鈴淺笑與之回應:“自是興趣盎然,還勞請帶路。”
一路行去,銀嫻倒是十分注意腳下的花瓣,出聲疑問道:“既然此處的桃花花瓣功效頗豐,為何能忍心花落土中,零落成泥?”
“銀嫻姑娘,既然已知花落成泥,那便應知零落成泥更護花的道理。”柯太樸的回答引起周圍幾人的好奇。
“花花相護嗎?”銀嫻低語呢喃,似乎執拗於無可解脫的思緒。
“是啊,花自相護。世間愛花賞花之人皆以為自己是花的知己,可到頭來,最愛花護花的永遠都是花自己。”
柯太樸狀似無意的感慨道,銀嫻聞言抬眸凝望前方他的背影。
瀟灑磊落,卻又透著固執。
濃鬱的酒香撲向鼻尖,白雲更作態深深嗅了一鼻子,如癡如醉,惹得他心尖發癢癢。
百聞不如一見,他相信除了製作桃花酒的花瓣非同凡響,製作的工序也是不一般。
俞和鈴也是有些激動的,她心裡已經打好了算盤,未來等她入住洞天福地,不介意把此處的桃花酒引入仙界。
此時酒坊裡幾名小夥進進出出,每個人手裡都抬了一大壇酒缸。
裡麵隱約傳來一位老叟的催促聲。
柯太樸聽之大笑,自持之後對俞和鈴一行人道:“今日我們好運氣,芳菲坻的主人正在此處。”
於是一行人入內後,便看見一位鶴發銀須,神情恣意的老叟,左手抱壇,右手舉爵自飲自啜。
見到柯太樸一行人到來,老人精神抖擻。
互相見好後,老叟知道他們的來意,故作神秘的說:“諸位想對桃花酒的秘法一探究竟,不知諸位此前可聽過酒仙人的故事?”
柯太樸看老叟不著調的語氣,失笑說道:“原先我問你,你隻說此處是仙人降臨恩澤,才產出如此佳釀,如今,又扯出個酒仙人,不做說書先生倒是可惜。”
老叟聞聲正色道:“不瞞諸位,老翁就是酒仙人,能釀出如此好酒,不似凡品,是因為,它確實不是凡酒。”
一時之間,鴉默雀靜。
柯太樸也被老叟震懾住了,自他年幼與其相識,反而沒有見他這麼正經過。
就在俞和鈴幾人恍惚時,老叟摸摸胡須放聲朗笑道:“好酒配好名聲,酒出神入化,自然要配個威風凜凜的故事。”
俞和鈴心下鬆了口氣。
接下來,老叟帶他們逛遍每一道工序,投曲、浸煮,還都中規中矩,沒什麼出彩之處,隻一道工序,讓曾經經營過酒樓的銀嫻和白雲更歎服。
“老先生,釀酒時您的投料和開火都是十分講究的,為何到了摻入桃花這一步時,要將桃花單獨埋入地下,花瓣化為水後,將水混入酒中?”
銀嫻十分難以理解,出聲請教。
“哈哈,真是個好問題。方才你們一路走來,可是看見那片無人管顧的桃林?”
麵對老叟的反問,銀嫻和白雲更雙雙點頭。
“想必諸位都聽過花零落成泥更護花的道理,彆看花似無情之物,實則情於無聲處更憐人。花落入地上,樹根下,便會儘其所能去反哺生育它的樹,所以,這樣得來的桃花水更沁人,釀出的酒更甘甜。”
聽了這樣的話,不知為何,俞和鈴心下沉默了幾分。
銀嫻更是往柯太樸的方向望了一眼,原來竟是此意。
可是對花來說,豈不是非常殘酷,連花的情意都可以愚弄,那人的情意豈不是更加棄之如敝履。
她不忍多想,這世間把彆人的情意棄之如敝履的還少嗎?
一閉眼,就能想見蘇溱的那張臉。
更何談他就在她身邊。
俞和鈴自然察覺不了銀嫻的心意,如果猜度出來一二分,她恐怕會指著柯太樸的鼻子控訴道好手段,蠱惑人心的伎倆可謂爐火純青。